但是没有办法吧……
一个少时父母离异的小孩儿。
……很好拐的。
说不定今天拿支冰糕就能把人给哄走了吧。
神奈川的风总带着临海的闲适。
那天的风缭绕着,来自东京的旅人和站在贩卖机前的孩子对视的那一刻时。
富里手里夹着烟,他看着天上的星子,浅金色的睫羽垂落里,他问身边的婺源,“那小孩儿幼年时很好接近。”
能够坦然的接受着所有人的赠予,看似很好接近,可那时候他满身的底气在。
现在竖起了一身的防备——
看似不好接近了,可一旦踏过去了。
就是踏过去了……
“你怎么打算的啊?”
他手里拿着烟,也不吸,就那样燃着,然后缭绕的烟雾升腾里,又模糊了眸底的情绪。
婺源蹲在地上,拿手指在尘土弥漫的地方画东西。
“我觉得他也许不是很需要我。”
那个总拽着他衣袖的小孩儿长大的很猝不及防。
“我想下一站去悉尼。”
“我又不是问你这个……”
“现在不挺好的。”婺源在地上用手指勾勒着,“我想给他组一个医疗队,然后买些资股,我爸爸那些公司的分红,神奈川的房子,然后那些能卖出去的画……”
“他可以过的很好。”
“他如果乐意,甚至可以花钱找人陪他玩啊……”
“上不上学,打不打球,都可以很好的生活。”
“遇到解决不了的了,你也在这儿。”
布着尘土的地面迅速勾勒出一个个的小人图,年幼的孩子,初抽条的身高,然后眉眼间的笑意。
“我照顾不了他……”
婺源垂着眸子。
“我们当时都以为你不会结婚……”富里垂眸看他的简笔画。
“所以我有些后悔了,西徐。”
能让幸村婺源说出这句话啊……本身就是匪夷所思了。
他的手指摩擦,在地面那张年幼孩子的笑脸的腮处摩擦。
“我想……”
“我应该带他走的。”
可他去过大片的荒漠,游走于夜晚,与难民为伍,与成泱的野生动物依存,在非法掠夺里隐藏过。
……那些不太平的,稀有的,无人知的,都是他对着别人规划意义里的正常生活的反驳。
可那些正常规划意义里的…都是津和想要的。
“那就接着去啊。”
少年带着轻涩低哑的声音陡然响彻在耳边。
父子之间总有些默契的,最为默契的是他们总是错开彼此喜欢来医院的天台处,余贵给他们申请的钥匙。
当病房归于平静时。
幸村起身去洗漱间看了自己肋骨处的缝合伤口,尾端分叉开,那是他没拿稳刀划下去的。
在涔血。
结好的浅层病痂陡然裂开,难怪这么疼。
他又怔愣的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一天过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的难捱。
似乎是知道他们会在这的。
往下走的步子顿住,然后踩着楼梯,又往上走。
“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他垂着眸子看地上凌乱用手指画出的简笔画,叠叠的覆盖里。
“去歌剧院听交响乐。”他像是刚学会走路一样,用脚尖在地面拨弄,“去旷野,山岭。”
他把婺源画出来的幼年孩童形象,用脚一点点的,拨弄旁边的尘土,将他缓慢的覆盖住。
“去夜晚的加州,巴黎的街头……”
那个自幼年抽条的孩童被擦去了半边脸,连着旁边抽条抽高的身形都被抹去半边。
“去赤道附近,南北两端。”
极冷极热——
在那接连被抹去的用手指勾勒尘土弥漫出来的形象时,婺源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脚踝。
凌乱的尘土飞扬间。
余留的稚童半边脸里,那赫然是幸村幼年时的模样——
“你要是说一句让我留下……”
我可以背弃我所有的理想与幻想交织。
幸村看着自己被握住的脚踝,“幸桑,你看——”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又或许是——
“你都没抓紧我。”
——唰!
那余留的半张脸被彻底,在脚底与地面的摩挲里。
消磨殆尽。
“我屈服于你的理想了。”
幸村没蹲下身子,他还有些疼,肋骨疼的不行,他蹲不下去。
他只能站着,垂眸去看那个光影明晦交织里的身形。
你会走过每一处无我的角落。
你会……
“啪哒——”
婺源怔怔的看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落下来的东西黏稠又温热。
幸村也垂头看自己在病衫下的肋骨处。
“出门在外,万事……”他好像不需要这句话。
可幸村还是想说,像是在弥补什么一样。
“小心。”
——我的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