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大嫂就不用管了。”姚复脸上恢复了温和的笑靥,旋即话锋一转,“长嫂待我如母,我也为嫂子带了些礼物过来——大家一定会满意的。”
“哎哟,小叔这话说的,无非是些金银珠宝,难不成还是诰命么?”二夫人马上接话,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她伸手想拿块糕点来,却一摸了个空,抬头一看,应瑕手上正拿着最后一块。
应瑕见她伸手摸糕点,连忙把最后一块塞进了嘴里。
“抱歉,二嫂。一路舟车劳顿的,我太饿了。”应瑕面无表情地抬眼看向大夫人,还收敛了那身威严如凤冷冽如冰的气质。
大夫人有些埋怨地看了姚复一眼:“陛下在启封时就花名在外,势大的时候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可这俗话说糟糠之妻不下堂,弟妹跟着陛下千里迢迢从幽州回长沙,难不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怎么可能!我自己饿着也让她吃饱的!”姚复连忙反驳,可一想应瑕先前在长安吃的人,又想起来在幽州时——他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拽了拽应瑕的胳膊。
应瑕郑重点点头,随后说道:“兴许是我胃口大。上场打仗时粮草不足也是常有的事。”
三位夫人又齐齐看向姚复,三双漂亮的眼写着同样的不可置信:你让妻子上场打仗不说,还克扣军粮?
姚复有冤也说不出来。应瑕有时候心情一般,就会耍小性子,开始胡说八道,一般来说中枪的都是姚复。
也不知道今天哪里又惹了这尊大佛不高兴。
恰巧有下人来敲了大门,那婢女在门口喊到:“陛下、殿下、夫人们,马上就要开宴了,要到前厅去么?”
姚复如释重负,连忙站起身来,俯首看着应瑕,咬牙说道:“走吧,珠英,筵席上吃的管够。不够了把我也吃了助助兴。”
“哼。”应瑕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率先出了门。
姚复虽然不怎么来看老爹,但下发的赏赐一批接着一批,从来没短过,厨子婢女也是一批一批往家里送,这筵席自然也是规模宏大。
摆了能容纳十几人的长桌子,几十道不同的菜肴错落摆放在桌上,看的姚复都不禁咋舌。
不过是家宴,弄的跟皇宫里的夜宴一样。
“这挺奢侈啊。”姚复拉着应瑕施施然入座,看着桌子中间摆着的尺长的烧鲤鱼笑着调侃一句。
姚老头坐在主位上,乐呵呵夹了一筷子肉,忽而问姚复:“咱们这可是照着夜宴的标准做的。怎么,浔儿没来?”
姚复寻思着也没定过夜宴标准,前朝的皇宫又一把火烧了干净,谁也不知道从前的宫宴什么样——正待开口询问,又听到姚老头说什么浔儿,他记得明明白白,几个侄子侄女里没有一个与“寻”同音的。
“什么浔儿?”姚复皱着眉抬头去问姚老头。
他的几个兄弟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三位夫人也是好奇地看着家主,偏偏姚老头还自顾自夹着菜,并不做回答。小小一方屋子几乎落针可闻,应瑕的手在桌子底下攥紧拳头,复又松开。
她抬起眼睛,锐利的目光在屋里逡巡一圈,冷声说:“父亲年迈,想来记不清楚事情了。诸位兄嫂还是要精心照料的好。”
“或许是谁家孩子叫浔儿吧,就这么让爹记住了。”姚复摇摇头,夹起一块羊肉,吃下后又对应瑕说,“你多吃点,刚还饿呢。羊肉不错。”
屋里气氛再度活络起来。
酒水供应不是很足,到了餐食吃了一半才送上来,姚复连忙接过整一坛酒,借着酒坛挡着脸,对应瑕说:“放开吃喝,最后给下人们剩下几盘荤菜就好了。”
“我知道。”应瑕把酒坛子从桌上拿下来,放在地上。
她又不是没办过夜宴,桌上吃不完的向来丢掉,只吃了一两口的全都会赏给下人们,也算犒劳他们日夜操劳。这些事倒也不必姚复格外强调。
大家不约而同止住了筷子,等着下人把餐饭撤走。
“我敬陛下一杯——”大哥猛然站起来,朝着姚复敬酒。
姚复连忙站起身来,端起应瑕的杯子去回敬,惹的后者不满地蹙眉。
姚复的话还没出口,抱着酒杯的姚老头又开了口:“把浔儿抱过来!把他抱过来!”
大哥的酒杯咔嚓落了地,铜杯子在地上滚了几圈,酒液洒了大夫人一身。
“浔儿浔儿,浔儿谁啊!”姚复不满地坐下来,“到底哪家孩子?能比亲孙子还亲?”
桌上的侄子侄女们不知为何都没吵闹,一个个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起来谁的玩伴叫做浔儿。
“怎么说话呢!”姚老头似乎是听清了这句话,猛的拿筷子敲了敲桌子沿,“你儿子都不抱过来,还敢指责起我来了?”
“我哪有儿子!”姚复心中烦闷,满脸惊怒地反驳,“您真是老糊涂了!”
“别吵了。”应瑕把筷子拍在桌上,下了定论。她皱着眉看向这对父子,姚复和姚老头身上都缠着发丝一样的黑雾,尤其是姚老头身上——
又是碧姬。
她想借着姚老头之口,让姚复想起太子来。
杀不了他,就想让他想起来那些往事?
也是够聪明。
“爹大约是想让我们儿子叫姚浔。”应瑕覆住姚复的手背,低声提醒,果然见那缕黑雾果然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