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玉筝顺便把布包也抱了过来,缓缓拆开了,里头露出几十片排列整齐的硕大白色鳞片,游离缘圆润光滑,像是鱼鳞。
“哼。”姚复终于出了一口气,心下也放松了。早听闻人肉、人血、脏器一类的都能做药引,可是有草药的时候谁会用这些东西,若是应瑕自残来做这些引子,他更是愧疚难安呢。
应瑕也松了一口气,旋即说道:“杀鱼的时候伤到了。不必管他,晚上回去让膳房煲鱼汤喝。”
“你都是皇后了,还犯得着亲自杀鱼刮麟?”姚复心气仍是郁结,有些闷闷不乐地反驳一句,“这种活儿交给下人不就好,膳房都有专门师傅。”
应瑕一挑眉,忽然凑近一点,说道:“我自己杀的给你吃难道不是更有诚意?况且膳房师傅粗手粗脚的,这上好的药材扔了可怎么办。我又不懂医术,能替你分担一点是一点。”
她一边说着,两手一同附上姚复的小臂,身体也马上要贴上去,后者脸色一红,有些羞赧地移开目光,随后说道:“所谓君子远庖厨——”
“我又不是君子。”应瑕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姚复,终于让尊贵的皇帝悻悻闭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瑕给的药材确实有用,巨鹿县的疫情很快得到了控制。由于早早封了城,现下齐国境内的病例也不多,不到半个月便压制了疫情。
只是金陵、阖闾城、山阴等屈郢治下的繁华都市,爆发的疫病越发严重,不多时城中的老人和幼子就死了十有八九,幸存下来的也是孱弱无比。
阖闾城的情况还稍好些,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哀鸿遍野、枯骨横陈。
到了七月中旬,这场规模不大的瘟疫正式宣告了终结,姚复下令解开了各大关口的禁令——不过还是封锁着由楚入齐的官道。他再度点兵,准备北上攻打屈郢防线最为薄弱的一环——幽云十六州。
“你这么急着发兵攻打作甚?”应瑕束着高高的马尾,翻身上马,颇有些嗔怪意味地策马上前问尚未戴上兜鍪的姚复。
刚刚解决了疫病,姚复心情很是不错,眉眼弯弯地笑着回首答道:“我想看看燕王台。楚王确是一介莽夫,偌大的宫殿楼宇高台说烧就烧——都是百姓拿血泪搭成的呢。”
燕王台便是燕昭王广求天下名士的黄金台,被屈郢一把火烧掉了——屈郢真的很喜欢烧东西,不过它的命运要比启封城、皇宫好的多,也不知为何,火苗烧了一半便熄灭了,倒是让这古迹还留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回眸,无声的告示后来者它的遭遇。
“幽州府疫情还没结束,你去瞎凑什么热闹!”应瑕显然有些愠怒。
屈郢明知治下又疫病,他根本就不派人去管,甚至强弄走了不少尸体,不知道要做什么去。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也不是桥虹出的,桥虹作为一个间谍的作用几乎只剩下了剽窃对方的军情。
疫情一拖再拖,要等人们自然消磨掉病症,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何况疫病这东西最是奇异,越拖下去它的症状变化越繁杂,正正应了“迟则生变”这四个字。
姚复不以为然,仍是带着期待的微笑:“左右也不会传染壮年男女,怕它作甚。”
“现在你是不会患病,谁知道下个月会不会。”应瑕见姚复继续策马往前走,干脆驱马往前,堵住了姚复的路,准备继续劝解。
姚复似乎犹豫了,他微微垂下头,把拇指屈起贴在唇上,随后又笑着抬起头来:“那这样,我带着陈重熙过去,如何?横竖现在也有草药方子了,来来回回精进了许多遍,效果也比最开始那些好的多了。”
“你要是嫌那边脏的话,待在巨鹿也是极好的。”姚复仔细想了想能让应瑕排斥幽州的理由,反反复复也只有那一个——
幽州被屠了城,到现在尸身的陈腐气息仍然散不尽,又遭了火灾,地上定然有不少积灰,疫病又在城中横行,想必空气都带着病气。而屈郢还不派人去清理,城里现下定然是极为脏污的。
应瑕又特别爱干净,连象征身份地位的长指甲都不留,估计也不怎么愿意去幽州。
于是他见应瑕狠狠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眼神却犹疑不定,似乎是十分纠结,随后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我和你一起去。若是能多等一段时间就好了,屈郢放任疫病自流,要不了多久就不攻自破了。”
“再等下去燕王台就真塌了。”姚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楚王确实是一介匹夫,从一个刚愎自用、目不识丁的莽人手里夺天下,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传说屈郢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斗大的字也不识,自然不懂兵书奇谋。桥虹善出奇谋,姚复把谋士送到他手下他也不用。这样的人,覆亡也许只在须臾之间,即便侥幸得了天下,不出三年又是灭亡的结果。
“去给陈丞相备马车,让他随军出征。”姚复一边吩咐属官,一边勒马往幽州的方向行进。
带的兵士不多,但攻下一个病弱的城市应该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