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尹季踱步到童天骄面前,童天骄虎躯一震,立刻坐得直挺挺的,做出一副苦思冥想专心致志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童尹季这次在她身后站得尤其久,久到她觉得浑身发毛。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童天骄低头看了看考卷。
——好像写得是有点满……要不改错几道?
【改什么改……】春花在童天骄的脑海里懒洋洋道,【本来就给你控制在及格线上了,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出现超常发挥的情况。】
哦哦哦!小凤小凤!你就是我的神啊啊啊——!
童天骄正在心里对春花拍着天花乱坠的彩虹屁呢,童尹季已经走到别人的身后去做背后灵了。
她偷偷松了口气。
【你犯得着那么怕他吗?】春花不解道。
“你这个有医药天赋的懂个啥!”童天骄咬牙切齿地暗暗抱怨,“他看到你笑得多高兴,看到我的脸就有多臭!”
【那是被你极其不端正的学习态度气的吧……】春花无奈道,【我看今天上体术和马术课,你学得很认真,风长老就很喜欢你啊。】
“略略略~”
【……】
春花忽然觉得这货很欠抽。
考试花费的时间并不长。
当场批改完之后,童尹季把学生一个个地放走了。
最后,只留下了童天骄。
“怎么回事?”童天骄感到汗流浃背了,赶忙在心里寻求旧友的安慰,“不会被发现了吧小凤小凤嗷嗷嗷!被发现了又要罚抄了555555……”
【好了好了,别吵吵了!】春花拿这人没办法,【要是被罚抄,我帮你一起抄总行了吧!】
“真的吗?”
【真的……】
昨晚上两人为了应付今天的针法测试,研究了很久。
发现童天骄彻底放松或者睡着的时候,春花只要集中精力是可以掌控童天骄的身体控制权的。
不过不能很久,一个时辰已是极限。
时间一到,童天骄的意志就自动回归了。
用来应对考校足矣。
“天骄。”童尹季开口了,“你这次的成绩过关了。”
童天骄闻言,长舒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童尹季点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得再重考几次,没想到这次你竟然过了。看来……你有好好努力。”
童天骄忙不迭颔首:“当然当然!季长老,我最近都很认真的!”
童尹季轻笑着把角落里静静立着的铜人拖到了她面前。
“来,让为师瞧瞧你的针法温习得怎么样了。”
“是,季长老。”童天骄一边乖乖应答,一边竭力放松自己的精神。
春花凝神集中思想,下一刻便是眼前一花,掌握了这身体的控制权。
她握了握手指,又缓缓松开,像是要适应这种奇异的感觉。
她,正在使用别人的身体。
——妈耶她感觉自己真像话本里那种会夺人家舍的孤魂野鬼……
【小凤!要开始啦!别想七想八的啦!】童天骄着急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春花丝毫不慌,“你紧张什么……施针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事实的确如春花所说。
玄空针这套针法对她来说简直如喝水吃饭一般,轻而易举。
毕竟已经练了十几年,童天玄和童隐修都是极好的老师,对她自是倾囊相授。
而她,绝对是个足够优秀,甚至是天赋卓绝的学生。
青烟在铜人像的百会穴袅袅升起时,春花左手已然扣住三枚银针。
“热毒内陷,当取何穴?”
话音未落,三缕银光已钉入铜人的足三里。
针尾兀自震颤,春花的右手又拈起五枚银针,指尖在铜人脉上游走如抚琴弦。
童尹季的眉毛微微上扬,嘴角倾泻出意味不明的笑意,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了敲铜人天突穴:“气滞血瘀。”
春花手腕轻翻,七道流光齐刷刷刺入了铜人的周身大穴,毫厘不差。
【完了!】童天骄蓦地惨叫一声。
春花衔着银针的手指一滞。
“咋了?”她在心里问道。
【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了?】
童天骄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心虚和窘迫。
【我下针……都是一根一根摸着下的……】
昨晚上光顾着研究怎么让小凤控制身体,完全忘记和她在这方面通气了!
“……”
嘶……
业务太熟练了其实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啊……
春花手里举着三枚银针,尴尬地停在半空,不知是该下还是不该下。
她抬眼望了望童尹季,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额前登时溢出冷汗……
——她算是了解童天骄为什么害怕童尹季了。
童尹季坐在太师椅上,脊背徐徐后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热茶:“天骄啊,你上个月施针时,连曲池穴都要摸索半柱香的时间。”
他将茶盏放回案几上,发出的轻响令春花的心猛地一颤。
“这个月倒是熟练得很。”
“……”春花心头骤紧。
坏菜了!露馅了!
可是童尹季的反应却意料之外地平静。
“玄空针法第七式。”
他似乎还想继续这场考试。
春花不知他的意图,只是记忆中这位四叔一直很疼爱幼年的她,所以她顺从地接下了他的题目。
灵巧地翻转手腕,她双手并用,八枚银针如惊雀投林,在任督二脉间织出一张网。
童尹季眼底放出灼热的光。
“第九式!”
【他根本没教过第九式!】
童天骄着急忙慌道。
“没教过又如何?”春花对童天骄轻叹道,“他从一开始就识破我们了。”
春花不慌不忙,从容旋身,又是九枚金针随着她迅疾的步伐,次第没入铜人奇经八脉,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这招式的名字,你可知晓?”
童尹季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不可置信。
“九星连珠。”春花沉声回答。
晌午的日头正旺。
那阳光洒落在铜人身上,每根针的针尾都泛着摇摇晃晃的银辉。
童尹季沉默了很久。
很久很久。
【他咋了?】
“……我咋知道。”
在春花快等待得不耐烦的时候,童尹季说话了。
“你不是天骄。”
“是。”春花坦然道。
可童尹季的下一句话却叫她震惊。
“你是……凤儿吗?”
春花的瞳孔陡然紧缩。
【耶?季长老怎么知道的?真神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