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谷川春见到底是啥。
……这个世界他妈还是科学的吗?!
*
“咳咳——咳——咳咳咳!”
降谷零在甲板上剧烈地咳嗽着。
“……”
“……”
已经恢复了原状的谷川春见罕见地没有说话,他赤裸的背上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些玩意一样,它们狰狞又扭曲地攀爬在人类白皙的皮肤之上,像是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又像是一道道撕裂后又愈合的伤痕。
“……那是什么?”
啊,要来了。他想。
但他其实不想这么做的——指在降谷零的面前露出那副模样。
谷川春见可以狼狈不堪,谷川春见可以遍体鳞伤,谷川春见可以是一只落汤的小狗,但不可以是套着人类外皮的怪物。
他是恐惧的。他在尽量避免自己露出非人的那面,他想要坚持、且坚定地认为自己依旧是人类,哪怕代价是他永远都会被束缚在这个皮囊里。但无所谓,他乐意。他愿意把自己的手脚弄断,他愿意把自己扭曲地塞进他自己的框架里。
魔女在这上面和他正好相反。
她自人类的绝望之中诞生,不理解、也没有多在乎人类的感情,她是极致的享乐主义者,平时使用人类的模样也只是因为这样更符合她的审美而已。所以魔女不理解他,所以她才会一直想要他成为她的同伴,并在他拒绝之后依旧试图蛊惑他。
谷川春见是个废物,这点无需置疑。但废物也有擅长的东西,而谷川春见最擅长的恰好就是逃跑。
他拒绝了魔女的邀请,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心态?就如同他从现实中逃跑一样,给自己装上了一副小小的框架。
但现在他从框架里爬出来了。他一点也不愿意露出那些东西,不过这也没办法,人类的躯壳过度使用「■■■之声」后会崩溃,虽然谷川春见是「不死」的,但是不死后的复苏也需要时间,更别说复活之后随之而来的各种负面状态,在降谷零差点被十几条深潜者分食的情况下,他这么做才是最优解。
这种做法当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人类的皮囊是非常脆弱的东西,把自己的手脚折断再重新塞回框架里也是一件非常痛苦以及消耗极大的事情,更别提他刚刚才在海里杀了一群深潜者。
……
但管它的。他乐意。
……
他该说什么?
“你指什么?”他说。
“我指你。”他听到降谷零这么说道。
哦,这个不太好回答。
男人眨了眨眼睛。
说他是人类?不,好像有点假了……那不然直接说他是怪物?但会不会有些直接了?该不会把首席大人给吓傻吧?
……
如果降谷零露出厌恶的表情。
……
没关系。谷川春见心想。人和人之间本来就难互相理解。
有人该并肩作战生死与共,有人就该恩断义绝你死我活。
更别说人和怪物。
“是怪物。”
他听到自己说。
很奇妙的感觉。这种呆在原地等待审判、在明知道答案的前提条件下清醒地接受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即将要倒下的热油。在盛满了水的玻璃杯里爆炸。又像是长满了尖针的绒被,在轻轻淹没皮肤的同时让它们鲜血淋漓,但他没有办法,他赤裸裸地躺在这些针尖之下窒息着,只能沉默地看着自己朝着深渊滑去。
……
“是怪物哦。”他重复道。
……
“我知道,我是指你是什么物种。”
……诶?
他抬起头看向他。
金发男人脸色苍白。他很少能看见降谷零如此狼狈的模样,他浑身湿透了,满身都是脏污和血迹,他说话的声音沙哑,是刚刚的剧烈咳嗽造成的。男人受伤的枪口因为泡了海水而微微泛白,但即使是这样,首席大人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什……什么?”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说,我知道你是怪物。”降谷零冷静地重复道,“我是说你是什么类型的,你们有不同品种吗?还是全部统称就是怪物?”
谷川春见听到了自己像是一只小鸟般蓬勃的心跳声。
他结结巴巴地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啊?哦我、我不知道,好、好像没有研究过这个……”他顿了顿,然后震惊地指了指自己,“我?你不害怕啊?”
“不害怕。”
“为什么??”
降谷零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怪物】不会提着刀从游轮上跳下来救我,谷川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