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疑问,奥康内尔先生。”
昏暗而潮湿的通道里,有一朵从地狱而来的红玫瑰热烈地缠绕了上来。红裙的美人即使在这种光线不足的地方也显得异常美丽,她主动挽上人类的手臂,像一条没有骨头的蛇,蜿蜒在男人的身躯上。
“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您的流言,关于那些珍珠和宝藏,以及消失在海上的美人——您的船舱里似乎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我本以为这个秘密与「人鱼」有关,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不止这一点。”她温柔而冰冷地说道,“不远处似乎有欢呼声……我猜,您除了美人以外,还有另外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哦不、不……这可不是我的爱好。”
或许是以为自己重新拿回了主导权,奥康内尔又重新挂上了他绅士的假面,即使现在他满身狼藉满脸鲜血,也要做出一副优雅温润的模样。
“我的宾客们很多,甜心。他们有钱,有权,他们可以做他们任何想要做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任何。你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有多少钱,而相对来说,他们也很难缠,因为他们的欲望并没有因为他们有钱而消退,反之,越有钱,他们想要的越多。”他耸了耸肩,“单纯的酒水和美人可无法满足他们。”
“就像您一样?”
“……”
奥康内尔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是的,就像我一样。”
“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艾琳娜。”他轻叹道,“我不否认,我的船舱里确实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我们有时需要在这些秘密中找到答案,为了满足那些无法满足的欲望……无论是宾客们的,还是我自己的——听到那些欢呼声了吗?那是宾客们的赞美声——赞美生命、与死亡的绚烂。”
生命与死亡的绚烂?基于之前的那条鱼头泡饼,清道夫先生不由得开始思考最坏的可能性……船舱里的秘密、不止一条「人鱼」、欲望、密道、欢呼声……
——斗兽场。
……哈。人类。
他垂下眼帘,脖颈上宝石吊坠在昏暗的灯光下划过一道鲜红的光辉。
普通人类与深潜者战斗不占任何优势,和肉包子打狗没有区别。他们通常会被撕裂成味道鲜美的肉条,要么被当做食物食用,要么被当做苗床产下深潜者的后代:混种深潜者。而这些混种在出生之时都是普通婴儿的模样,它们通常会被它们的「母亲」带走并抚养成人,直到成年完成脱变——当然,也有一部分混种无法完成脱变,它们会被迫以半人半鱼、或人类的形态继续生活下去……不过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说不清到底是被当成食物比较好还是苗床比较好,毕竟一个会死的相当痛苦,另一个还不如死了。但清道夫先生由衷地希望是前者,他不太想去处理满肚子坏种的苗床,特别是当他们都残留着人类意识的时候。
耳麦里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弗洛特,问问他关于那些生物医疗研究的科研结果。」
谷川春见如善从流地满足了贝尔摩德。他也没有再绕弯子,只是轻轻抚摸着男人的手臂,相当直接地问道:“那么那些「人鱼」也是欲望的一部分吗?我猜,您肯定不会只满足于一颗小小的「蔗糖」。”
“无论是细胞再生技术还是致幻能力都是可以被取代的,世界上研究药物的机构这么多,不同类型的细胞修复技术也很多……您想要成为「独一无二」。”红裙的美人温柔道,“奥康内尔先生,我们既然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为何不再坦率一点呢?”
奥康内尔沾着鲜血的脸庞依旧挂着略带疯狂的假笑。
“哦,亲爱的。你就像是一只闻到了芝士的老鼠。但不,我已经很坦率了,甜心。”他指了指自己血肉模糊的眼眶,“我可是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想要「独一无二」,我想要无法被替代的技术,那些「人鱼」也的确是我们对生命科学极限探索的一部分……但我也只会告诉你这么多——如果你想要知道更多的情报,就要看你能付出什么了,狡猾的女孩。”
说着,奥康内尔的手暗示性地落到了对方光裸的脊背上。那些黑色的刺青隐晦而暧昧地烙在如白瓷般的肌肤之上,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凹凸不平,如同一朵玫瑰花下带着刺的躯干,它燃烧着漆黑色的火焰,让人在触碰到的时候能感到轻微的痛感。
奥康内尔莫名感觉听到了吟唱声。
像是从深海中的传来的海妖之歌,那些音符逐渐开出了鲜红的花朵,开在那雪白的肌肤之上,它们高声歌唱着,它们邀请着来宾,它们湿漉漉地、甜蜜地、糜烂地绽放着,在海水中变成了一团又一团不会熄灭的火焰。
冰冷的的肌肤,如玉般的触感,炎热的疼痛。
刺激。
奥康内尔莫名觉得下巴两侧有些发痒,他的肚子里产生了一种难以忍受的饥饿感,烫的他无法控制地燥热了起来。他的手游走在对方冰凉的肌肤上,但这点接触根本无法满足那种奇怪的欲望,他想要更多……
更多……更多的什么呢?
他不由自主地低头靠近了怀里的美人。
——更多的血肉。
下一秒,奥康内尔被人猛地抓住了头发!
动手的人可没有丝毫留情,他拽着奥康内尔后脑勺的头发就是一扯,活生生将已经凑到艾琳娜脖子边的男人扯得扬起了头。
“这是要做什么?”波本友善地露出了一个笑容,“奥康内尔先生,您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他低头看了眼完全没挣扎的弗洛特,得到其漫不经心一瞥后才挑眉继续说道,“但是抱歉,我想您的牙口可能没那么好。”
“毕竟……您还没成为「独一无二」。”
而弗洛特是「独一无二」的。
弗洛特是属于组织的财产,于私于公波本在此刻阻止奥康内尔都是正确的举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质疑——拜托,奥康内尔那一口看上去像是能把人脖子咬穿。
更况且……
就算弗洛特不是组织的财产,波本想,奥康内尔也没资格【享用】。
然后他顿了顿。
……等等,为什么他会这么觉得?
降谷零也觉得他应该是被奥康内尔传染了,得了失心疯还是什么的,才会莫名其妙地阻止奥康内尔——弗洛特的死活与他何干?即使他们现在处于合作关系,可弗洛特依旧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做的事随便拿一个出来都足够他在监狱里度过余生,某种意义上弗洛特甚至应该感谢日本没有死刑,否则他被抓捕的那一天降谷零就会往他脑门送上一颗子弹。
弗洛特受奥康内尔折磨,他理应骂上一声活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莫名其妙地……
没有道理。
降谷零知道这没有道理。可他就是不愿意站在旁边看着。有一股奇怪的情绪支配了他的身体,海风和月光从狭缝中入侵,无孔不入地浸满了他的神经末梢,海妖在礁石上吟唱着,腐烂的鱼肉味与人类骨骼被咀嚼的声音编织成无数条锋利的细丝,将他口中的每一缕氧气都纠缠殆尽。
……
「——Zero。」
……
有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降谷零喘息着,他在无数细小的丝线中眨了眨眼睛,与那朵红色的玫瑰对上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