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降谷零心心念念的主人格正在爬窗。
爬谁的窗?爬他好同期萩原研二的窗。
事实上如果谷川春见有的选,他也不想爬这个窗,但是谁让萩原研二之前听到了他和诸伏景光的谈话?这个尾巴他还得亲自来扫,为了避免吓到同期,他特意让北岛千辉进入休眠,就是为了以免万一北岛千辉说的话让整件事直接山体滑坡——弗洛特也不行,弗洛特说的话更膈应人。
其实最简单的做法就是他直接把萩原脑了。他也的确这么考虑过,可是在脑对方之前他决定先和萩原研二谈谈,毕竟「■■■之声」这种东西……能少用的话还是尽量少用,对他、对他们,都好。
男人完全不像是刚刚接受完一场人体实验的模样,他趁着夜色还未褪去,在整个城市最安静的时刻选择了前进,身形灵活地顺着楼台一层层往上攀爬,翻进了属于萩原研二公寓的房间里。
黑影轻盈地落到房间内。
下一秒,他猛地往旁边一滚。
萩原研二果然还没睡——毕竟经历了那么波澜起伏的一天,在听到不知道是否会被灭口的情报后又被枪指着躲了几发子弹,睡不着也是人之常情。
萩原研二全身紧绷着,他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谁,但是看在对方没有上来就喂他一发子弹,萩原研二在一击未中后没有再试图攻击,而是转而使用擒拿术想要制伏对方。
稍显激烈的碰撞声在房间内响起,两人并没有纠缠多久,谷川春见原本就没有打算和萩原研二打起来,他皱着眉往后一撤,用力将身旁的窗帘猛地一掀——
在泛起瑰丽紫色的云层中,湿黄的太阳落下了第一道光辉。
“……”
“……”
厚重的窗帘徐徐飘起,又徐徐落下,在重新变得黑暗的房间里,谷川春见慢慢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北岛君,如果是想来我家做客的话,不需要翻窗户,走正门就可以哦?”
“……抱歉,下次一定。”
谷川春见干笑道:“别紧张,研二,我不是来杀你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意识到了这句话有些不妥,不过反正已经说出口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继续说道,“不过你确实应该长点记性了,答应我,下次碰到这种事情能避则避好吗?”
这是他不想避开吗?!他这不是被堵死路了吗?!
萩原研二简直想大喊冤枉,可惜他不能,于是萩原研二只能假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满怀诚恳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北岛君是特意来提醒我的吗?”
“太感谢了。”半长发的男人紫色的眼眸中没有分毫笑意,他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像雾一般掩盖住了自己的所有思绪,“我一定会好好铭记于心的……北岛君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
完了,这是完全不相信啊。
谷川春见低叹了一声:“不用这样试探我,我没有骗你。这件事情我不会追究,绿川那边也不会追究,你很安全。”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萩原研二,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谷川春见是不是在说谎,问题就出在这块,他相信诸伏景光不但不会追究,还会试图保他——但那是因为诸伏景光是他在从事伟大职业的同期,北岛千辉又不是,北岛千辉凭什么不会?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为什么?”
萩原研二脸上的神情未变,他的嘴角边依旧带着笑意,似乎对谷川春见的话语无动于衷:“我要如何相信你,北岛君?我好歹也是名警察,你放任一名听到……内情的警察活着,难道就不怕暴露吗?”
“因为你救过我一命?”
谷川春见缓缓往前走了几步,他举着的双手还未放下,试探性地想要接近对方,但是看着眼前警惕地后退了两步的同期,谷川春见最终停在了离对方相对来说较为安全的距离外。
“我掉下瀑布后,是你和松田救的我。”他平静地说道,“一命换一命,非常公平不是吗?”
有那么一瞬间,萩原研二觉得他似乎是真的可以就这样相信北岛千辉。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的大脑明明是清醒的,可是他的喉咙却不听使唤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就好像他的身体莫名多出了某些记忆,它记住了那些漫长又短暂的夏天,记住了那些名字,它记住了他们的玩笑与快乐,唯独没有记住痛苦。
萩原研二压下嘴里涌上来的音符,神色微妙地控制住了脸上的表情。
“当然,”他微笑着说道,“确实是非常公平的做法,那么我们现在互不相欠了?”
谷川春见想要前进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
眼前的男人似乎变成了一座石雕,他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里闪烁着莫名的尘埃,是黎明前被云层吞噬的光。
无端的压迫感开始蔓延在屋内,像是怪兽一般吞噬着空气中的每一颗粒子。
萩原研二警惕地握紧了拳头。
半响,男人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呢喃道:“我改变主意了。”
被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光源的屋内,一切都是黑暗饲养的影子。然而刹那间一阵强风吹了进来,命运女神掀开了窗帘的一角,轻声呢喃,而唯一可以听见杂音的人类在倾泻的虹光中静静地站在原地,他抬起眼,在黎明翻腾着的瑰丽的紫色云层中看到了燃烧后焦黑的大楼。
谷川春见闻到了焦味。
残像从记忆中喷涌而出,站在房间里的萩原研二的身影被黑烟密密麻麻地吞噬了,白雾与黑夜席卷着火焰,在神明的帷幕之下,他看到了自己。
到处都是人,伊达航早就因为人手不足被派遣去了别处,救护车一辆又一辆,现场几乎是一片混乱,只有几名刑警目前守着大楼的入出口,勉强维持的秩序。
而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22岁的谷川春见鲜活无比,他气喘嘘嘘地抓住那个不知道怎么就得到上司通行许可正准备进入楼内的卷毛,哑着嗓子求他不要进去。
而那个卷头发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前,质问他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那太难看了。」他听到自己平静地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让松田阵平进去,他的脑袋被那颗炸弹炸的灰蒙蒙的,几乎是在以潜意识行动。
或许是因为萩原研二是松田阵平的幼驯染?他想,或许是因为在炸弹中间的人类会被火焰撕扯成碎片,血液会在三千度的高温中蒸发,如果真的留下了满地焦黑的残肢断臂,那对阵平的心理健康也太不友好了吧?
「哈……难看?你这不是废话吗,哪里会有好看的爆炸现场。」卷头发的警官脸上的墨镜早已不翼而飞,他冷漠地看着谷川春见紧紧扣住他手腕的指尖,凫青色的眼中是一片焦土,「让我过去,谷川,算我求你。」
「……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