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沫儿细问苏富贵的情况。听闻他差点儿被人贩子打死时,愤怒地小脸通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再闻他被云端救下后,含泪的小脸又绽放出笑容。当听到人贩子被送到官府后,他嘶声道:“这等恶人,为什么要送去官府?做甚不索性打死他?”
云端微微一愕,随即转念再想,晓得这孩子遭罪太多,心怀怨愤,也是难免。她不由心生怜惜,柔声道:“若我痛快打死了他,又如何从他嘴里得知你和那四个孩子的下落?况且,他一定还拐卖过其他人,只是我着急来寻你们,没时间细审,自然交给官府处置。”
她自己亦非圣母,当然说不出“什么人贩子的命也是命”“改过自新就该原谅”之类让小小豆沫儿作圣母的屁话。她不希望豆沫儿心存戾气,只是眼下,却不是教育他的合适时机。
豆沫儿点点头,不再争辩,却不动声色地偷偷挪了挪,靠近了黑麾男子一点点。
“对了,豆沫儿——我有一事问你,”云端忽然想起漏掉了一个问题,“先前,你说是在路上被人贩子打骂时,才被叔叔救下。那么,在这之前,你被关在哪里?是不是在一片树林附近的三间房屋里?”
豆沫儿偷眼去窥黑麾男子的脸色,却见他只顾津津有味地喝茶,赶紧摇头:“我不晓得。我都是被套在袋子里的,什么也看不见。”
“去时看不见,离开时也看不见么?”
“是。”
“那你——有没有听他们说到什么?”
“没有。他们关着我,不许我出声,不然就打我。我,我不敢——”豆沫儿怯怯地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
见状,云端暗暗叹气,不再追问。倒是黑麾男子似乎生出兴趣,问道:“怎么?姑娘有何发现?”
云端一手托腮,双眉紧蹙,一副困惑至极的模样,“几日前,我根据线索追查到人贩子的转运点,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农舍,也没有人。真是奇怪极了!”
“莫非是姑娘寻错了地方?”
“论说——不至于罢?我这个人一向很有方位感,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可是——”云端“滋滋”倒吸着气,一脸迷茫,“真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黑麾男子见云端又困惑又苦恼的样子宛若陷入迷宫的小孩子,不由笑道:“既想不通,那就不必想了。总之,姑娘的目的是救豆沫儿,而现如今豆沫儿好好的,姑娘也就不必自寻烦恼了。”
“其实,我也不想这般烦躁啊!”云端直叹气,“我原想着捉住人贩子,说不定还可以审出新的线索,再救几个人呢!只可惜——”
黑麾男子收起笑容,抱拳正色道:“说起来,还是我大意了。倘若我能像姑娘这般细心,多思量几分,就不会放任那几个人贩子逃走……”
“嗨!这又不是你的错!我刚才那话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云端赶紧解释,“你救下豆沫儿,已是行侠仗义之举。至于人贩子趁机逃跑,是他们狡诈。不过,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他们会罪有应得!”
豆沫儿听了这话,并不曾附和,面儿上也无同仇敌忾之色,却只一昧低着头,不敢去看黑麾男子。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暮霭无声无息笼罩四野。
篝火升起,映得云端眼眸如辉。她奔波了这么久,终于大功告成,五个孩子无一遗漏地寻到,可算是卸下了好大一个包袱。
心情一轻松,人的气质就不一样了。先前表现得咄咄逼人的云端,此刻活泼地像个话唠。她入凡历练多年,天南海北走过不少地方,却发现比起面前的李公子,却还差了许多。
人家虽一介凡人,见识却相当了得,无论是天文地理,还是风土人情,便是鸡毛蒜皮的琐事,他竟然也能说两句,且,听上去还头头是道!他话不多,却字字珠玑,言之有物又风趣。如果忽略此人偶尔冒出几句阴阳怪气话的毛病,简直可谓完人!
或许黑麾男子的眼瞳较一般人偏大,当他凝视云端时,总令她有种错觉——自己正在被对方认真对待,认真倾听。
委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交谈对象!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云端孤独了很久,才交了蒙玖月一个朋友。而在历练行走的这些年里,她从未如今日这般痛痛快快地聊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