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定完主题、列了提纲,写完第一部分,旁边一位不认识的同学突然拍了拍他,传过来一张折叠的信纸。
向亦冶一看那信纸颜色,心下已经有了预料,往周围看了半圈,看见斜后方一个女孩子正注意地瞧着自己。
他打开信纸,上面写着:你好,我是外院大一的,眼熟你很久了,觉得你很帅,可以认识一下吗?我的微信是……
字体娟秀,末尾跟着一个笑脸。向亦冶提笔正要回信,顿了顿,把信纸折起来夹进书里,重新撕了张格纸,斟酌了一会,一笔一划写下回复,传了回去。
纸条刚脱手,桌上手机震动一下,向亦冶一顿,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徐绰。
他明明没做什么,却莫名觉得心虚,看来做人道德感还是不能太高了。
徐绰:“你的课表能发我一份吗?”
向亦冶:“你要来旁听?”
徐绰:“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向亦冶打开自己未来一个月的日程表,把篮球比赛加进去,又改了改前面的计划,把一些有氧的日程改成篮球训练,发了过去。
晚上出校门,徐绰的车还停在同样的位置,给向亦冶一种错觉,好像那车一直在那,从白天等到晚上似的。
他一阵恍惚,想自己昨天要是没去布鲁酒吧,现在应该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吧?
生活有时漫长单调,好像每天都一成不变,有时又变得太快,让人分不清是偶然多一些还是必然多一些,像条单向运行的射线,线上分布着不均匀的点。
晚饭时,徐绰道:“过几天周末,想带你去个地方,但有点远,来回一趟三个多小时。”他看了向亦冶密密麻麻的行程,周末也有事项,每周休息半天,一般是周五下午。
向亦冶:“什么地方?不会是什么山间别墅吧。”
徐绰惊讶:“社会心理学还教人读心术吗?”
向亦冶:“瞎猜的,有钱人不都喜欢到处买别墅吗。”
他知道徐绰有个桃花源一样的地方,在S市郊区的小沧山。上辈子想独处的时候,徐绰就一个人进山住几天,没带其他人去过,包括向亦冶。
徐绰:“想找个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的地方待着,半天也行。”
向亦冶心里一阵柔软,道:“你不嫌折腾的话,那就去呗。”
周五下午,二人去超市买了点物资,驱车前往小沧山,四月天里,盘山公路上沿途层峦叠翠。
“等会经过小沧山疗养院,可能要停一下。”徐绰道。
“要探望谁么?”向亦冶道。
“是老师,”徐绰道,“他刚过生理戒毒期,之后几个月很关键,不能让他和外界接触。”
“真能戒掉吗,那当初为什么吸。”向亦冶很怀疑。
徐绰道:“几年前,在身体没出任何问题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画不出画了。这对他来说相当于失去生命。他试着换一种生活方式,开始在各地穷游,最后差点被困在东南亚。回来之后他说这个世界每天都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新奇的事情了,从那时起就很消沉。”
就像有的诗人会毫无征兆地、突然终止自己的生命,所谓天才,所见所闻所思都异于常人,其他人更理解不了他们的世界。
向亦冶也不想理解,他道:“那你申请放弃比赛名次,和他有关系么?”
徐绰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说,简略道:“一个比赛而已。”
还真有关系。向亦冶道:“那他也不能强迫你做决定吧,就算他是你老师,也要懂得尊重人。”
“他不容易,”徐绰道,“变成这个样子,我自己也有原因。有时候我想,要是七年前我把师娘留下来了,可能会不一样。”
“干嘛往自己身上揽?他自己的妻子自己不留,指望你一个孩子有什么用。换个角度看,他对最亲近的人都这样,对其他人又会多好呢,我看他一点也不值得可怜……”向亦冶说着觉得用词有些严厉了,停了下来。
徐绰没言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