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亦冶指腹划过书页道:“高一吧,同班同学拉我看……咳,那时候知道的。”
徐绰懂了,道:“不打算和叔叔阿姨说吗?”
向亦冶摇摇头。前世他背靠谢之敏的事最后没有瞒过向万,任何解释都被当成谎言。向亦冶没有办法,打了很多电话给谢之敏。
“一句话,只需要你对我爸说一句话,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谢之敏,谢总,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行不行?”向亦冶道。
谢之敏那时人在国外开会,挂断前的最后一句话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到去世那天,向万再也没有和向亦冶说过一句话。
“这和我当演员性质不同,他们理解不了的。”向亦冶道。
徐绰了然,他看得出来向家是再传统不过的家庭,长幼有序、慈母严父,点点滴滴汇成向亦冶静水般的性格,静水深处铺着乖而克制的沙、温热赤忱的石。
“你很幸福。”徐绰道。
这话放在从前或许很难引起共鸣,但向亦冶是死过一次的人,肯定道:“我所有的幸福,现在全在这几个普普通通的房间里了。”
一间不到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里面装着他的父母、奶奶,还有眼前的徐绰,即使徐绰的到来更像一场意外。
向亦冶突然道:“徐绰,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个人保持长久一点的关系?”
徐绰没想到话题这么快转到自己身上,问:“多久算久?”
“像我爸和我妈那么久。”
徐绰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我容易腻,容易对长期固定的关系感到厌烦。很难想象我能和一个人一起生活几十年……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人不能完全准确地认识自己,就像不用镜子就看不见后脑勺。要是以后有一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让我拒绝不了,那也说不准。”
向亦冶道:“事在人为,你是这个意思吗。”他模模糊糊意识到徐绰对长期关系并不抵触,甚至是有些期待的。
“随便说的,不要对号入座。”徐绰笑着耸耸肩,躺下闭上眼睛,“我睡相不好,你现在把我绑起来还来得及。”
向亦冶拉过被子盖住徐绰肚子,关了夜灯,也躺下来,中间隔着一道由空气形成的屏障。
他睡不着,一直在琢磨徐绰刚才那一大段话的意思。徐绰说得模棱两可,清醒的人能看见里面明晃晃带着吊人的钩子,但向亦冶此时显然不太清醒,他愿者上钩地想,为什么不去争取一次?
和徐绰重逢后,他一直在后退,大概因为潜意识里有一份前世的歉疚,还有一份自觉无法相配的赧然。
可是抛去前世种种过往,向亦冶扪心自问,他对徐绰还是喜欢,与其这么纠结别扭下去,不如用最积极的方式去追求。
万一他和徐绰遇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呢?向亦冶不想试都不试就放弃。
从呼吸声和一些小动作里,向亦冶判断出徐绰此刻也没有睡着,但不知道对方在为什么而失眠。
两人各怀心思,闭眼熬了一个多小时。后半夜,意识朦胧间,背对向亦冶的徐绰突然翻了个身,身体往他那边探。
向亦冶知道徐绰这是卸下戒备、终于入眠的表现,伸长胳膊捞了一把,仍由对方展开手脚,八爪鱼一样把自己缠住。
徐绰呼吸平稳、睡得香甜,向亦冶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东方渐白的时候,徐绰睁开眼,怀里抱着……好几层被子,向亦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床上了。
徐绰洗漱完,在门边换衣服,听见向亦冶在客厅对向万道:“爸,今天我不和你们一块拜年了。”
“那咋行,你大姑那张嘴你不知道,肯定说你以后成不成明星另算,现在这还没成,就飘了、眼里就没人了。”向万道。
“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得陪徐绰,总不能把人一个人扔在家里吧。”向亦冶道。
向万想也是,道:“这几天外边开门的估计只有澡堂子了,你带小绰上那个吉良泉泡泡去。”
M市洗浴文化繁荣,洗浴中心更是功能强大,不仅局限于洗澡泡温泉,还有观影按摩唱歌之类的,什么也不想做,里边找个角落自己安静待着也行,社恐社牛社畜皆宜。
向亦冶笑:“我问问他愿不愿意去。”
徐绰连忙走出去,道:“不麻烦了,叔叔,我打算今晚回S市,这几天打扰了。”
“怎么急着走呢,是不是这小子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修理他的。”向万道。
“没有,他很乖。”徐绰笑,“是我有事,要回去看看老师,过几天还有个同学聚会。”
向亦冶闷了闷,想真不是时候。他昨晚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接下来几天要带徐绰做什么。
要是徐绰不习惯去澡堂,他们就窝在家猫冬。等这几天过完,各个景区开放,他可以带徐绰到雪场滑雪、爬雪山看雾凇。要是徐绰觉得天冷不想出门,还有室内博物馆可以逛。
他连怎么向徐绰表明心意都想好了,结果当事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