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想起,舒臾觉得,那似乎是一切错误的开始。
那个身后总是跟着一大堆拥趸的“国王”,他根本就不该招惹他,但他当时竟然萌生了一股靠女装的自己来报复他的念头。
他是个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蠢货。
舒臾的母亲一直渴望有个强壮健硕的儿子,他显然不符合她的要求。女人对舒臾一度极其失望,醉酒后哭诉说“你根本不像个正常男人”,“养你就像养一个废物”。
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舒臾在节假日宁肯躲在学校也不回家,更不愿结交朋友,时常将自己封闭在绘画和钢琴的国度,以纾解现实的痛苦。
金垠在追女装的他时花了不少在旁人看来很艳羡的心思,说是“死缠烂打”也不为过。
或许是因为太缺爱了,舒臾最终被他的热情俘获,可也清楚地知道,他爱的不是真实的他,只是舒臾演绎出来的那个东方女性形象。
逐渐沦陷的时候,舒臾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他会无法止蚀离场,他想告诉金垠真相,但又不愿意失去那份温暖与关怀,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直到,金垠最终发现了他是男生的事。
最开始,金垠很愤怒,他认为舒臾欺骗了他,他在那一瞬间看起来想揍人。舒臾从未看见他露出那般冷漠的表情,他知道,这是他擅自想给那个富二代少年戴上铃铛的后果。
但他最终还是让舒臾走了,拉黑了他。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舒臾在学校里再以男装碰到金垠的时候,对方不再假以他任何好脸色了,一直冷冰冰的,直到有回他喝醉了,电话却打到了舒臾这里,让舒臾去接他。
舒臾最开始不想去,他担心那是金垠的一个计谋,因为他听说金垠很恐同,担心对方约他出去是为了殴打他。
但当时他左思右想,决定开诚布公地向对方道歉。于是,他最终去接了他。
没想到,那天晚上,他刚把金垠送去他的公寓,金垠便将他拽进去了,将他抵在了墙上。炽热的双唇覆过来时,舒臾一度认定他认错人了,忙去推他。
但金垠却用力将他推到了沙发上。
“舒臾?”
舒臾当时清晰地听见,金垠在喊他的名字。
“男生就男生吧。或许,我爱的是你,而不是作为女生的你。”
那天晚上,金垠覆在他身上,褪去了先前的冰冷,动作和眼神都变得霸道和炙热起来……当那酒意和香水味绸缪的急促的呼吸缭乱了舒臾的理智时,他最终放弃了抵抗。
再醒来的时候,对着一夜的狼藉,金垠只对他说了三个字:“试试吧?”
那之后,他们开始了交往。
他们一度热恋于他们的爱情国度,沉浸于浇灌伊甸园的玫瑰,最初确确实实过了一段也许算甜蜜的日子。
那件丑闻发生后,舒臾在学校完全社会性死/亡,恰好又从另一个女孩口中得知,金垠在追他之前,他其实单恋着那个叫夏樰的学姐,而他的女装很像她。
母亲即将坐牢,身上挥之不去的谣言,男友的真爱其实是另一个女生……
几件事叠在一起,舒臾那些天浑浑噩噩得如同行尸走肉,他多么渴望金垠那时候能来安抚他,告诉他他相信他,但金垠那段时间竟然失踪了。
越来越多的同学都站出来证明董樾夫确实是位极为谦逊温和的老师,而舒臾摇身一变成了那个性格孤僻的使用下三滥手段的人。
当时,他连上公共卫生间时,都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议论他:“完了,我现在看到舒臾跟中年男人同框我都觉得他们有一腿,我不纯洁了……”
“搞不懂哦,金垠到底喜欢舒臾什么啊,他看起来也不像gay啊,怎么会开始追他?虽然舒臾长相阴柔,他不至于把他当女生代餐吧?”
“他室友之前还说来着,说跟他同一个宿舍都觉得空气都脏了……”
第五天,一位领导私下找到舒臾,说考虑到他在学校的影响,希望他自行退学。
简而言之,舒臾其实被劝退了。
那着实是一段极为黑暗的日子,稍微一回想,心脏都会隐隐作疼。舒臾忘了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人永远比自己想象的坚强。
如果不是与金垠重逢,这些记忆根本不会被翻检出来。
……
忽然,一声口哨声响起,有人用力锤了一把舒臾的肩,将他从回忆中拔出来:“喂,香泽酒吧到了。”
舒臾捏了捏鼻根,要给陈末檐转现金,但对方死活不收,他只好作罢,向他们道了谢,与他们分开。
他比他们先进去酒吧,边走边打电话,得知那位温先生在一间包厢等他。
酒吧,包厢……这种私密场合……有那么一瞬间,舒臾犹豫了下。
但他又提醒自己,这世上没那么多同性恋。何况,他是男人,那位温先生不见得比他强壮多少。
故而,他便继续往里头走。
但他去到温先生指定的包厢时,那人却不在,他在门口看了看,心想或许他是去上卫生间了。
没想到,隔壁包厢的门却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黑丝绸衬衣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然后,舒臾与他撞了满怀。
是金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