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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聚散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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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听潮,夏夜泛舟,秋后烹蟹,冬日煮酒。一同看尽三秋桂子,赏遍十里荷花。

身后再度传来一声巨响,临时赶工出的“堡垒”摇摇欲坠。

舒怀玉眼底红得要滴出血来,可偏偏几十年前就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了,几乎枯涸的双目中挤不出半滴盈盈润泽,许是那些本该从眼眶涌出的东西倒流回了肺腑之中,她一时竟无法呼吸。

情不知所其起,别时方知深浅。

现在想来,沈明澈似乎从来没有要挟她做任何一件真正抵触的事情,那听着很能唬人的血誓稚拙得宛如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而如今,游戏结束了。

沈明澈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舒怀玉,冁然一笑,对方薄薄的嘴唇上还沾着斑斑血迹,宛如没有抹匀的唇脂,他俯下身去,只有离得很近,才能闻见那股极淡的寒梅冷香。

沈明澈喉咙轻轻滚动一下,本想斗胆逾矩,最后却只是伸手将她额前一缕碎发拢到耳后,虔诚得像是扫去神像上的落灰。

那是他十二岁那年见过的神明,他怎么敢啊。

纵有千种心绪,万般思量,终归化作一句———

“同行一程,三生有幸。”

石墙与灵力屏障破碎的瞬间,舒怀玉在双镜蛊的驱使下与沈明澈错身而过,那人自己叨叨个不停却连一句话都不让她说出口。

兴许是他不敢听吧。

凡夫常叹百年苦短,韶华不留,怎知长生者亦作云边孤雁,风中飘蓬,聚也匆匆,散也匆匆。

看似俯仰天地,纵横九霄,不过樊笼中一介羁旅之客。

一样拍遍栏杆,独栽红豆。

沈明澈将手中折扇一拢,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在镜湖幻境中看到的死局大步流星而去。

封行健与木长老先前误以为那道灵力屏障是舒怀玉落下的,此时看出他们去一留一的打算,飞快地对视了一下,一人迎上沈明澈,一人去拦舒怀玉。这两人倒也有趣,刚才还勾心斗角相互使绊子,这会儿却心照不宣地精诚合作起来。

“留下吧!”木长老并指成掌向前推出,毫不留情地按向舒怀玉的后心,这一掌他用上了十成力气,若是正中目标,对方非死即残。

舒怀玉的身体在双镜蛊的操控下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架势,头也不回地向前飞掠而去,木长老不知其中缘故,还以为她想靠速度取胜躲过这一击,不由得冷笑一声。

那声势浩大的一掌即将落到实处之时,木长老枯瘦的手臂却突然被一只肤色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人拎着手臂甩飞出去。这么一打岔,舒怀玉的背影早已消失不见。

“封行健你干什么吃的!连个毫无灵力的废人都……”木长老满腔怒火刚欲发作,却突然跟被掐住脖颈的鸭子似的没声了。

等等,一介废人是如何将足有出窍修为的他扔出去的?

反过味儿来后,木长老挣扎着起身转头去寻封行健,却看见那人飞得比他还远,他心中顿时一凉,猛地转头却发现沈明澈已瞬间逼至身前。

而后,咧嘴笑了。

没有面具,只一个颠倒众生的邪嵬笑容就足以让他回忆起曾经的噩梦。

一个几十年前就该躺进棺材里的人,如今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木长老活了数百年,经历的大场面不在少数,虽然内心大骇却还是瞬间收拢双臂挡在身前,一股难以言喻的大力迎面袭来,他接连后退数十步,宛如金铁似的手臂竟龟裂出细小纹路。

沈明澈说是拖住,实则没抱半分让这两人活着走出秘境的打算,倘若放他们离去,穹武剑派和钦天阁必会将矛头对准舒怀玉,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先不说别的,沈明澈九泉之下就无颜面对师父。乘璜骨的时间有限,因此他辄一动手便是不遗余力。

方才被打飞的瞬间,封行健第一个念头竟是想逃,昔日那场北上除魔,沈明澈给六门留下的阴影至今未能消散。

如此年轻便有了他苦修数百年都不曾企及的修为,当年封行健以极近的距离领略了那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恐惧与嫉妒之余竟升起一丝自卑,而那隐晦的自卑感被他察觉之时便瞬间转化成不可遏制的羞怒与杀意。

因此,自那日北伐起,即便沈明澈没有看见他暗害前掌门的那一幕,封行健都打定主意要除掉对方,他甚至想好了一整套流程——先废去修为,严刑拷问出归墟的情报,再慢慢折磨致死。

封行健自己都没意识到,自这个念头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走火入魔了。

“他定是用了什么秘法,等时限一过便死到临头,你我只需撑过这一小段时间!”封行健边冲木长老喊话边双目赤红地提剑冲向沈明澈。

木长老活了一大把年纪早就活成了人精,一眼便看出了封行健状态不对,便想趁二人纠缠在一起的功夫抽身而退,他又和沈明澈没仇没怨,阁主交代的差事固然重要,但远不及保命要紧。

“想走?”沈明澈的声音如同柳絮般轻柔,倾泻而出的杀气却森然彻骨。

既然舒怀玉已经走了,他也没必要装乖孩子了,所谓的名门正派毁了他好不容易拥有的归处,这债是该好好算算了。在杀意的驱使之下,道心为压抑已久的魔心让开了片刻的路。

沈明澈直接一把抓住封行健的剑刃,不顾手掌被割得鲜血淋漓,濒临去尘的灵力骤然爆发,那柄重剑竟以他五指按住的地方为中心圈圈龟裂。接着,他一掌拍在剑身,重剑“咔嚓”一声碎了个稀烂。

那把重剑是封行健的本命剑,他手中握着残存的剑柄,猝不及防地喷出一口血来。

木长老趁着沈明澈料理封行健的功夫一路狂奔,全身灵力运转到极致,忽然间,背后一道破风声传来,木长老连忙往旁边一闪,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贴着他耳朵飞过,卷起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木长老的脸颊顿时湿润,他伸手一抹,掌心一片鲜红,他惊悚地抬头向前看去——那方才砸过来的东西竟是封行健的头颅。脖颈处断面不整,一看就不是用利刃斩下,而是直接用手生生拧断的。

身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宛如无常鬼的勾魂锁叮当碰撞,木长老如坠冰窖,他本想接着逃走,但在巨大威压和极端恐惧之下,他双腿如同灌铅似的沉重,一步也迈不开。

木长老如傀儡般僵硬地扭过脖子——

沈明澈一身素净白衣早已被封行健的血浸染得赤红,他墨发披散,拖着一具无头尸从黑暗中不紧不慢地走近,口中还哼着没调的小曲,宛如从地狱中重生,带着满身业火前来索命的罗刹。

时限将至,乘璜骨即将分崩离析,沈明澈嘴角挂着血丝,神色却堪称暧昧,在此情此景下简直瘆得人头皮发麻,他笑嘻嘻地将封行健的尸身往木长老身上一扔,直接将对方砸得跌坐在地。

木长老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几乎神智不清地喃喃自语,“疯子,疯子……”

沈明澈将散乱的长发随手向后一拢,露出那张明媚张扬的面容,玉面罗刹轻声低语,“我不是疯子……”

“我是魔头……”

“你们正道之人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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