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柯小莹所说,学生时期脸熟的很多面孔都到场了。吃完宴席众人又约着晚上继续打牌唱k,姚珂见赵菀青情绪不佳,生拉硬拽着她去了。
包间里嘈杂吵闹,众人七嘴八舌的点歌。赵菀青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喝酒,看得姚珂心惊。
好几年前,赵菀青刚跟姜晚分手的时候,赵菀青就是这样喝酒的,一句话都不说,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喝酒跟喝水一样,仿佛是机器人。
酒喝得太多,身体的生理反应无法控制,酒精刺激得胃部一阵阵痉挛,赵菀青轻车熟路找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干净净。
包房里的动感音乐好像被隔离在外,卫生间仿佛一片清净地,隔绝了她与外界。可能是酒精放大了感官,又可能是自己喝多了出现的幻觉,赵菀青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膛里扑通扑通响,她明白自己在想念姜晚。
她躲在洗手间里,掏出手机想给姜晚打电话,又怕听到的是冰冷的机械音,无力地收回。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这句话,她在过去几年里经常听见,听的次数太多,有时都会梦见。“稍后”是个谎言,不管稍后多久,永远都只有这句回复。
她甚至没有机会听见姜晚的声音。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和琐碎的谈话。
她靠着仅剩的一丝清明,辨别出那是她认识的人。
大学前两年的室友,后两年是姜晚的室友。
平心而论,她和这些人并不算太熟悉,她的东西虽然放在宿舍,但是其实很多时间都不住在里面,这些人当中,她最熟的可能就是柯小莹了。
不知是谁提到了姜晚的名字。
“姜晚怎么没来呀?”
“说是太忙了,公司周末要加班。”
“什么公司周末还要加班啊。”
“她不是在会计师事务所吗?”
“什么呀,早几年前就离职了,人都不在a市发展了。”
“那她去哪了?”
“不知道,但小莹说,中秋节前一天,她在北川机场的玩偶店碰见姜晚了,小莹说变化蛮大的,她当时都不敢认。”
赵菀青想,哪有?
她还记得重逢的第一面——
7月底她推开那张门的时候,天气炎热,姜晚两鬓的头发都黏糊糊的粘在脸上,穿着一身呆板的衬衫西裤,袖子挽起到关节处,正在吃干巴巴的盒饭,听见她的声音从台式电脑屏幕后抬起头,眼神从毫不设防到惊讶到呆愣。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姜晚,没有丝毫迟疑。在她眼里,这个满身疲倦的人和十年前的秋日,学校食堂稍显腼腆的少女,没有一点区别。
外间人说话的主题已经换了又换,说话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姚珂见赵菀青久久没出来,正在一个个拍门询问。
“菀青……菀青,你没事吧?”
赵菀青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踉跄了下。
姚珂急忙扶住她,后者却仰头问她:“珂儿,北川机场有玩偶店吗?”
姚珂哪里知道有没有,她只当这是赵菀青喝多了的醉话。
回到包间里,新娘柯小莹已经换下了婚纱,正拿着麦克风在和老同学打招呼。
“招呼不周……我还有事,一会儿就先走了,单已经买过了,大家玩得高兴。”
一时此起彼伏的欢呼和打趣声,说谢谢班长,班长破费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新人一定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
在一片嘈杂声中,赵菀青却还记得自己的疑问。
她像幽灵一样跟上柯小莹,姚珂不明所以地跟着她。
“小莹……”
柯小莹回过头,看见一张红彤彤的脸,用好学生请教老师的语气问她:“是什么样的娃娃?”
柯小莹茫然不解。
“就是,”赵菀青抬起手徒劳的在空气中比划了下,重新组织语言,“你在北川机场的哪个店里,碰见的姜晚?”
听到姜晚这个名字时,柯小莹露出顿悟的神情,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温柔怜悯,低声对自己的丈夫说,“你先去开车。”
然后这个已经获得圆满的新人,对自己的故友细细说起上个月底在机场前后不到十分钟的偶遇,甚至详细到当时姜晚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样的玩偶。
“谢谢。”赵菀青轻声道。
柯小莹笑着摇摇头,有些已经获得幸福的人,会希望把好运气传递给其他人,她刚好是这类人。
赵菀青转向自己多年的好友,“珂儿,你说我要是把那个娃娃,不对,我要是把那家店买下来送给她,她会不会重新考虑一下我?”
这回姚珂已经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赵菀青没有等到好友的回应,自顾自回答,“她不会的,她心可狠了……她对谁都心软,就是对我,格外心狠。”
她挥了挥手,颓唐地回到包间,姚珂看着好友落拓的背影,一时有点鼻酸。
其实赵菀青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她继续窝在那个角落里,也不喝酒,只是看着屏幕,听这屋子的人乱七八糟的唱曲不成调的歌。
姚珂要陪着她,被她赶去打牌。刚才走廊里的脆弱好像是幻影,如今眼前的仍是大集团董事长的独女,不存在失意的时刻。
直到午夜降临前,赵菀青还抱有一丝希望,或许姜晚会喘着气推开包间的门,一边说不好意思来晚了,一边走到她身边。
直到电子屏幕上的时间从23:59变成00:00,赵菀青才彻底死心。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真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