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跪在地上,为难的等着两人做出最后决策。
夏侯烈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陆青连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金銮殿中只余父子俩人。
夏侯衍红着眼眶,哑了嗓子:“父皇,您才是正统的夏侯血脉,您必须活着,活着大夏才不会亡。”
夏侯烈大掌搭在他肩上,笑道:“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你是我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谁敢反对?”
“您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夏侯烈反问,眼中满是笑意,“你是苻莘交到我手上的,我将你当成继承人养了这么大,你竟是不认我了么?”
“不是的。”夏侯衍难得词穷,不知道应当怎样辩驳。
夏侯烈精锐的双眸看向他:“你就是我的儿子,大夏的太子,我都没说你一句不是,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夏侯烈时年还不到四十,眼角有些许岁月的痕迹,但是看起来依旧年轻,他眉如远山挑入鬓,使得整个人气势凛然,五官深邃,看得出也是极为俊美的一个男子,年轻的时候必然也是个的顶顶好看的人。
时间沉淀了帝王的性子,誉丰帝年少时也是执意风流的人物,当了君王反倒收敛了,但是任性的劲儿还在,护短也是出了名的。
这么多年他看着这个孩子成长起来,几乎没有操过什么心。这孩子极其优秀,随时紧绷着神经,生怕行将就错,他其实对他没那么多要求,孩子还是应该要有孩子的样子。
倒是漠宁那个小子来了后,才从他身上找到些生气。
夏侯烈垂下眼,这么多年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着他的儿子,“你是夏侯衍,知道吗?”
夏侯衍眼中蓄着泪,使劲点头。
夏侯烈轻笑着抹了把他的眼角,那颗痣真实漂亮,听说这里有痣的人命途多舛,但大多长情。
“出去以后,好好过日子,大夏没了,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想复国呢就复国,不想管就不管。”夏侯烈说,“我对你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你自己快乐足以。”
夏侯衍摇头,怎么可以独活,夏侯家这么多人都在一线站着,他怎么可能逃走。
夏侯烈像是知道他的想法,笑着抚了抚他的头发,将一块玉璜挂在了他脖子上,“两块玉璜都给你了,倘若有一天遇到识得它的人……”
他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道,“算了。”
夏侯烈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无限眷恋的将他拢进怀中:“夏侯衍,好好活着。”
说完他在他后颈一用力,少年软软的倒下。
“陆青!”外面侯着的金吾卫首领走了进来。
“把他安全送出去。”
夏侯衍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去往漠宁的马道上了。
身边的金吾卫只剩五人。
夏侯衍揉着脑袋撑起身,夏侯烈那一下着实不轻,应该是怕他中途醒了故意为之。
马车外下着雨,电闪雷鸣,这样的夜里赶路并不是明智之举。
夏侯衍拉开车帘,疾风细雨扑面而来,吹得他睁不开眼,他扯着嗓子喊道:“陆青!”
“风大,殿下切勿出来,当心流箭。”陆青在车前控着马。
两边各有两人骑着马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现在什么时辰了?”夏侯衍问道,看这路已经驶离闵都很远了。
“亥时了。”
“其他人呢?”
“都死了。”陆青说,“追兵咬得紧。”
“快。”闪电划过一道白光,夏侯衍看清了前方的路,“砍了马绳。”
前面两侧树林丛生,地上像是水面泛着白,却无任何溅起的雨滴,是沼泽。
陆青驾控得太快,夏侯衍还是慢了一步,马连车带人一起冲了进去,车轮陷在沼泽地里越来越深。
夏侯衍从车里越起,弃车踏回平地。另外的暗卫也落于他身旁,严阵以待。
马车彻底报废,夏侯衍看着那挣扎着越陷越深的马,眼中锐光一闪:“还没完,怕是敌人故意要将我们逼至此处……”
话语刚落,两侧灌木丛冲出两列训练有数的卫兵。
“抓住夏侯衍,将军有重赏。”
夏侯衍抽剑御敌,金吾卫以一敌十,占了上峰。
陆青紧贴着夏侯衍身侧,护着他后撤,另外四人拼死搏出一条路,陆青带着夏侯衍逃离。
夏侯衍不莽撞,也不感情用事,冷静自持,夏侯烈要他好好活着,他必须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然后,他活了,金吾卫几乎全军覆灭。
陆青扮作他的样子引走了伏兵,然后……然后他就遇到了暗“煞”的人。
周钲想着往事,想着夏侯烈,那样讲究的一个人,最后竟连全尸都没有。
夏侯昀甚至被刮成了人棍,那些国军枉自为人。周钲闭上眼,压下心中的起伏不平。暗自叹了口气,睡意上来,他才缓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侧原本睡着的人睁开了眼,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将他往自己怀中拢了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