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呈明慢悠悠地醒了。他望着病房的天花板愣了半晌,昏倒前的记忆涌回。
他被他爸勒令不准出门。但他找到机会,从谢家别墅二楼跳下,逃了出去。
谢呈明估计落地扭到了脚踝,迈步就是刺痛,但仍是蒙头往前走,不敢停歇。
他魔怔般,不知道该去哪儿,却想着一定要找到闻青生。
终于,谢呈明如愿以偿,视线越过人群,望见了闻青生朝他奔来。
但闻青生身后跟着一个碍眼的人。
谢呈明转动眼珠,看见季向松站在床边右侧。
闻青生不在。
病房内暖气很足,季向松的臂弯里搭着两件风衣外套,一脸漠然。
谢呈明得意地怪笑起来。
他在半途中有迷迷糊糊恢复过一丝意识,似乎是季向松开车将他送到了医院。
“你是不是比阿生更害怕我死了?”
“如果我被车撞死在他眼前,他要一辈子记得我了。”
季向松只字未言,谢呈明就吠了一堆。
诸如:
我乱走在茫茫人海还能遇到阿生。我们命中注定会在一起。
我好像听见阿生催着你去开车。看吧,他心里的人是我。
“你知道我和他认识多少年了吗?你凭什么和我抢?”谢呈明做了总结陈述。
季向松稍降眼帘,俯视着谢呈明,反问:“你几岁了?”
居然嘲讽他幼稚。
谢呈明不想被低看,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握紧拳头。
季向松瞥过谢呈明手背上的输液针,有血液在缓缓回流进滴管。
“他现在的信息素只能和我适配。”季向松提醒道。
他还没告诉谢呈明一件事。
谢呈明躺着的地方,正是他名下的私立医院。闻青生就在这里做了腺体手术。
不过,这属于闻青生的治疗隐私。季向松也不会说。
谢呈明忿恨地捶了一下床,扯得输液瓶都摇晃了,虚张声势道:“那又怎么样!他会回到我身边!”
季向松走到呼叫铃旁边。
鞋底踩过热红酒,现在已经干了,在病房地板挪动有点粘腻。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闻青生现在是我的秘书。这是事实。”
“所有人都看重这个事实。”
说完,季向松不再和谢呈明废话,按下了护士台的呼叫铃。
谢呈明哽住了,颓唐地熄灭了气焰。
S市分公司陷入舆论危机,南区科技园竞标失败,最后季氏集团官宣了闻青生入职。
那群吃分红的元老股东们彻底坐不住了,齐齐问责到谢父那边。
有人敲着茶桌,完全不给谢父面子,直说:“离了闻青生,谢呈明什么都不是。”
谢父听得脸都黑了,但无可反驳。他甚至都不敢透露,苏家已经提出了取消联姻。
谢父也不白受这窝囊气,雷厉风行地收回一半管理权。
谢呈明被禁足在家反思,考虑补救方案。
可他哪有心思制定新一年的业务计划,思来想去都是季向松从中作梗。
像迟来的青春叛逆期,他不认这笔账,闹绝食,莽撞跳楼,逃出去,晕在路边。
但谢呈明就是命好,遇见了闻青生。
病房门被推开。
闻青生跟在护士后面,走了进来。
护士看见输液管回血,立即去给谢呈明调整。
“阿生,我好想你。”谢呈明才觉得疼,委屈地瘪嘴。
闻青生没搭理谢呈明,接过季向松递来的外套。
他从街沿边架起谢呈明,又在医院奔走,热得额头都冒出薄汗。
“住院手续办好了?”季向松问。
“嗯。”闻青生轻轻应声,但不敢看季向松,又对谢呈明说,“帮你缴费了,有检查报告明天才能拿。你自己联系一下家里人。我们回去了。”
闻青生当场就要通知谢父谢母。
但他拿起新手机,才想到根本没有保存谢家人的联系方式,更不记得号码。
“阿生……青生,你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我腿好疼。”谢呈明又叫唤道。
闻青生无动于衷,拉着季向松,走出了病房。
谢呈明收起可怜兮兮的卖惨表情,阴郁地瞪着季向松的背影。
*
季向松一路没有说话,直接驱车到别墅地库。
他们看见谢呈明出事,已经让季矜栩自行回去了。
闻青生从小就很会察言观色,天然对周围人的情绪很敏感。
季向松没到气愤的程度,但绝对在明显地告诉闻青生,他不高兴。
闻青生很清楚原因,他也可以解释。
性命攸关,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倒在那边的不是谢呈明,是锐寅,是别的同事,他都会奔过去。
可要说完全没有私心,闻青生不敢保证。
车厢内低压笼罩。
闻青生艰涩地开口:“那个……”
“闻青生,我没有改名‘那个’。”季向松停稳车,解开了安全带。
“季总,对不起。”闻青生撕开腺体上的气味阻隔贴,急忙探身贴过去,僵硬地谄媚道,“怎么都可以。要不要在车上?”
“太晚了。”季向松拒绝道。
好好的跨年,结果去医院折腾到现在,都要凌晨两点了。
季向松打开车门朝屋里走,闻青生抿了抿唇,只能跟着下车,回到客房睡觉。
闻青生没睡一会儿就醒了。空调吹着暖风,但他觉得还是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