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拓不晓得达班的其他人怎么样,但对于他来说,百灵长大这件事,他需要时间和距离去适应。以前总还好,百灵要上学,他面对百灵的靠近不用局促太久。可现在百灵念完了书,跑回了家,时时刻刻总在眼前,他似乎无处可躲。他与百灵之间,最让他为难的不是男女有别的生理差异,而是百灵这丫头,实在缺乏男女意识。
可这事似乎又怨他们,百灵是他们一手养起来的。大老爷们儿,总是大大剌剌,即便是已经极力细心注意了,可男人养孩子和女人养孩子注定有区别。于是他们养就了百灵一副精细美丽的外表,同时又养就了她粗枝大叶的性子。打弹弓、掏鸟窝,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就是干。早些时候但拓还没觉得哪里不对,他觉得挺好,泼辣一点,在外面不受气。那会儿他和猜叔一起站在院子里,看她和细狗比赛谁爬树爬的快,百灵猴一样的挂在树上,荡荡悠悠。那时候但拓只顾着看她和细狗人来疯,在下面笑着叮嘱她莫摔咯,快下来,丝毫不理解猜叔怎么在那里愁眉不展。
猜叔手扶着额,看她几眼,实在不忍多看,最后心如死灰的闭上了眼。
“我这,我边养嘅系个女仔啊。(我养的哪里是个女孩子啊)”猜叔大约是无奈到了尽头,一摊手,反倒破罐子破摔笑了起来,“细狗爬树甚至还没她快,她挂在树杈上像只野外的吗喽.......”他端详百灵半天,对着但拓,非常不解:“呢边似边个(这到底随谁),她阿姐也不这样啊......”
“早知道就应该早点把她送走。”
猜叔说的不假,他们是该狠狠心,达班里没有女人,他们一群男人,很难教养好一个姑娘。他们可以教她如何自保防身、如何用枪、如何驾驶皮卡爬山路,但对于身体的变化,他们一则难以留意,二则难以启齿。毕竟男人的胸脯不会在某天开始微微隆起,男人也不会每月有那么几天血流不止。直到百灵某天在自己家里院子玩时,但拓突然瞟见了她裙子上的一片血迹。百灵看起来没什么事,还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他上前去查看她是伤到了哪儿,结果随即他意识到了那血迹是什么,抓着百灵嚷嚷的手僵在那里,闹了个满脸通红。
噢......
得亏那天是在家里,有阿妈在。不然时光倒流,给他一万次演练机会,他都不知道那个场景,他要如何应付。
但拓每每想到那天,依旧会下意识面红耳热。他犹记得那天阿妈把百灵拉进屋后,他在外面无地自容的尴尬。良久阿妈走了出来,略有责备的说,你们达班这群男人真的是......
“猜叔也不再娶,真是麻烦.......你们一群男人,没一个能派上用场。”
没办法。猜叔确实很难再娶,抛了他对百灵阿姐的挂念外,还有细狗在那盯着呢.......哦,甚至百灵自己也在积极主动的做她姐夫的爱情保安。虽然她阿姐走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懂呢。但这些,都不是问题的重点。
你看,在达班,养育一个女孩子,真的存在诸多不便。不知道哪一天,她就不是那个窝在猜叔怀里,睡眼迷蒙问在河里捞鳞片的他“你系边个”的小丫头了。这不妨碍你对她疼爱有加,可却需要你拿捏其中分寸尺度。因为她不再是女孩,而开始成为女人。
那天阿妈叮嘱良多,既对百灵也对他——没有办法,谁让百灵差不多是他拉拔大的,况且达班似乎也没别的合适的靠谱人选了。让细狗来听这些知识,但拓简直不敢想那画面。于是那天晚上,百灵头次尝到了红糖炖蛋,她拓子哥在阿婆指点下做的。后来这倒成了她不舒服时的固有特权。
要不怎么说但拓一根筋呢,无论发烧感冒,头疼脑热的,但拓总执着的给她做这个,好像就认准了这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一样。她每次不舒服,红糖炖蛋,必不可少,就好像小孩发烧,大人总会适当的给点好吃的哄一下一样。
百灵变了,又似乎没变。少女的身体萌芽生长,像朵花一样,含苞待放,青涩却美好。可是性子确是照旧,但拓能管住自己的眼睛,摁住自己怦然的心,但挡不住百灵放假归来,蹦蹦跳跳的往他身上扑。他躲不及,又不敢刻意甩开。只能身体僵硬的让她下来。每每语重心长教育这姑娘,还总被她抓了把柄玩笑,反倒弄的他才像个被调戏的大姑娘。
三边坡,灰暗压抑的事太多,大脑总会不自觉的捕捉些亮丽美好。于是白天里,但拓拼命遗忘、刻意忽视的回忆与触感,都会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连她头发上的甜腻香气都会在此时变得如此真实。白日里的忍耐只适得其反,让那些柔软细腻的体触膨胀成绚丽旖旎的色彩。发梢上嗅到的馨香勾的人心痒难耐,而内心深处阴暗的欲望贪婪的叫嚣,妄图将一切据为己有,全部揉到自己骨血里,统统染上自己的印记。
他只能这样来取得一个平衡。在白天里,看似可靠稳重的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眼观鼻鼻观心,用理智来静止心在听到月下那句“你娶我”时狂喜的颤动;而到了夜深人静,熟睡的时刻,他在此时纵容自己释放内心肮脏的欲望,虽然唾弃自己,但生理反应却异常诚实。他也只能以此为宣泄,在深夜里将这些释放。
最真实的、最直白的心事在青天白日下不见踪迹,在更深露重时无处遁形。可但拓不在乎。他只会厌恶自己心存妄想,亲手扼杀涌上心头的浮梦幻影。他本来就不是为自己而活的,更不会想为自己求些什么。
在达班,养育一个女孩存在着诸多不便。因为在男女有别之外,三边坡还是一个是非之地。这意味着在权利的争夺之中,女性不被当作人来看待,而是棋子。或者说的再直白粗暴一些——是资源。
年纪正当好的女孩,总会被人记挂上,拿来做利益交换或捆绑的工具。达班无心用百灵“遣妾一身安社稷”,可难保,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别人对他们的宝物起了歹念贪心,暗中觊觎。
就好比——毛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