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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不是一般女人,沈星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勃磨女人里,有那样一头能甩到小腿的乌黑浓密长发、且皮肤细嫩白净的女人,绝对非富即贵。
哦,当然了。那并不是她最不一样的地方,沈星想。毕竟在普罗大众一般的认知里,一个在落后地区里看上去锦衣玉食的养起来的女性,大概率不会一张嘴就是——
“丢呐!”百灵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伸出头去骂骂咧咧和院子里的孔雀吵架,“瘟鸡鬼叫撒!糟心!”
沈星还没来得及反应,但拓已经皱起眉,不轻不重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女娃娃家,说的哪样话。”
百灵捂着脑袋,眨巴眨巴眼,回望她身后不高兴的拓子哥,呆半天,来了句:
“你晓得意思得噶……?”
......这下子,给但拓干沉默了。百灵挠挠头,自顾自的嘀咕:“你咋个晓得嘛……姐夫不得能说这种词噶......”
但拓无奈,深吸一口气,顺着她的脑回路给她解惑:“猜叔么说过这种粗话,三边坡的华裔又不止他一个.......倒是你,女娃娃家,从哪学的这种粗话?”
百灵自觉心虚,转了转眼珠,用他刚刚的话来搪塞:“三边坡又不止姐夫一个华裔噶......”
但拓只能摇摇头,不去深究,满含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亲昵的骂了一句:“小傻鸟。”
百灵不服,追在他身后抗议,吵吵闹闹的。但拓有心逗弄她,两个人追追打打的穿过寨子。路过不少兄弟,含笑看着两人闹,也不加以制止,直到猜叔露面喝止。但拓正色,收了玩笑的样子。百灵仍是不以为意,笑嘻嘻的凑上去,挽着猜叔撒娇,哄的人没脾气。最后只是轻轻拍拍她脑袋,半责怪半怜爱地说,就会胡闹。
这就是百灵,达班一抹鲜亮的色彩,达班一帮汉子精心浇灌出的一朵花,也是达班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霸王。
百灵和细狗差不多,猜叔发妻的遗产之一。只不过百灵比细狗要更占几分猜叔的偏爱:首先,她是猜叔亡妻的亲妹;其次,她与她阿姐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就冲着这两条,足够她在达班横行霸道。心情不好了,在院子里和孔雀吵架——鸟和鸟杠上。沈星想想觉得有点好笑,憋不住偷乐。一抬头,百灵没好气的瞪着他,鼻孔眼里不屑的哼了声,扭头走掉了。
和细狗一样。
沈星无奈摸摸脖子,被她没由来的针对搞的有些尴尬。但拓上前和他解释: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被猜叔宠惯了,吃醋你分猜叔关注了,她莫得坏心眼儿。
“就是小傻鸟。”但拓笑笑,“想啥做啥,么得心眼呢。”
沈星看他一眼,心想,她哪是嫉妒我分猜叔宠爱了,我都快被她用眼神攮成筛子了,这当事人怎么还毫无自觉啊?
但沈星能怎么办,沈星只能呵呵一笑,说没事,没事,他不跟女孩儿家计较。
沈星也确实没计较,因为没必要计较。但拓虽说有滤镜,话说的倒也客观公正。和三边坡的各种扭曲变态的牛鬼蛇神比,百灵不要太正常。一不仗势欺人,二无不良嗜好,三不给达班惹是生非。最多是脾气坏了点,泼辣刁蛮了一点。沈星想想,觉得自己要是个白富美,有这么一个疼着自己的姐夫,他得比百灵不是东西多了。
在三边坡这样的地方,有的时候百灵反而是太过正常,才显的不正常起来。
比方说,沈星没见过三边坡谁家地方势力的掌上明珠会骑着小绵羊,带着头盔到集市上溜达,还跟老板讨价还价的扯皮的。
沈星猜她大概是在和老板讨价还价,毕竟他们两个唧唧呱呱的说着勃磨语,他听不懂,只不过气氛看着有点怪,越看越不像寻常买卖还价了。果真,瞧着瞧着,眼见那老板要动手,沈星看不下去了,冲上前拦着,担心百灵吃亏。但是没啥用,那老板眼瞧百灵来了帮手,二话不说,从摊子上摸了刀,满脸凶恶的就要捅他俩。
就算过了很久,沈星也得说,百灵这娘们儿真tm有种。他吓得半死,手忙脚乱不知道往哪躲,百灵丝毫没见慌,勃磨语和中文掺着,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气势十足,让沈星想到国内菜场天不怕地不怕抱着泰迪人见人畏的超雄老奶,沈星觉得百灵二十来岁就有了如此风度,待到那时,牵条狗往菜市口一站,必然足够令人闻风丧胆。
好吧浑话少说。百灵真的挺能耐,都这样了,跑的时候还知道把他捞上后座,一边把小绵羊轮胎骑的冒火星子,一边扭着头接着骂拿刀气急败坏撵他们的老板。
骂得什么,沈星不知道。听语气,沈星觉得应该挺脏。
腿嘛,肯定倒腾不过轮子。老板很快没了影,百灵的嘴一直没停,勃磨语无缝衔接回中文,骂骂咧咧的和沈星抱怨:
“卵鸡纵,妈的觉得我这个样子,有钱,好骗,给我搞鬼称。我又不瞎,看见咯嘛。虽然不差这几个钱,但就是不想咽这口气,就和他理论。好勒嘛,他急眼咯。威胁我识相点,出去打听打听他是哪个,不老实弄死我。什么玩意嘞。”
良久,她终于单方面骂够本了,转过头来警告沈星:
“回去不许和我姐夫跟拓子哥说啊!也不许跟细狗说,他脑子不好用,回头说漏给我姐夫和拓子哥,好嘞嘛,又不让我出门咯。”
沈星终于有机会能插上嘴,坐在她小绵羊后座上,弱弱的开口:“百灵妹妹,你为啥,在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