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雨浩没说话。毕竟昊天宗和唐门本质上属于竞争关系，跟史莱克学院与唐门的关系不同，不能一概而论；且在日月帝国入场导致势力大洗牌之后，公认的斗罗大陆方第一宗门，正是昊天宗。

这种乱成蛛网的关系，霍雨浩自觉交浅言深，还是不要随便评价的好。

千重夜在后面拉了拉唐冬的衣角，等对方看向自己，这才有点困惑地说：“唐门很厉害吗？”

听唐冬的意思，这个叫唐门的宗门以前似乎很强大的样子。他知道七大宗门下辖确实有一些小的势力与宗门，但怎么想也够不上强大的边，更别说还能反过来与昊天宗并驾齐驱了。

——被加入唐门一月有余，他终于发现自己的认知好像跟其他人有点出入。

这倒也不能怪他。唐雅他们又不是闲的，不可能成天把唐门旧日的辉煌挂在嘴边，再有唐银这个中间人，自然以为唐银已经跟千重夜讲过情况了；而千重夜自己，他压根没有询问的意识，唐银怎么安排的他就怎么接受了，甚至因着身体缘故连唐门秘法都还没来得及接触，只是单纯挂了个名头，以至于现在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倘若真的曾经有过这样一个足以搅弄风云的宗门，那他应该听过才对。

唐冬笑着说：“是啊！唐门是一万年前建立的门派，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第一宗门，不过日月帝国出现以后就不太行了，势力收缩得很厉害。再往后，我就不知道了。”说着，他拱了霍雨浩一下，“所以，唐门现在是什么个情况，能说吗？”

霍雨浩委婉地说：“就……不太好，目前只有小雅老师一个门主和我们四个弟子。”他奇怪地问千重夜，“二师兄没跟你讲过吗？”

千重夜摇头。他连日月帝国都没听说过。

两人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小孩儿太小，家长直接做主安排了。千重夜想了想，又问：“那，你们知道武魂殿吗？”

唐冬不假思索地说：“知道啊！初代史莱克七怪传奇故事里面的大反派嘛，斗罗大陆流传得可广泛了，版本超多，你想听哪一个，冬冬哥哥讲给你听呀？”

霍雨浩无语地把他的脑袋按下去，“你正经点，别瞎说话。”他想了想，对千重夜说，“我知道的故事里面，武魂殿曾是万年前掌管大陆魂师的组织，后来因为末代教皇意图颠覆大陆秩序而掀起战火，最终被天斗与星罗联手剿灭，末代教皇身死，但两大帝国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咱们唐门就是因为这一战，奠定了日后大陆第一宗门的基础。”

……啊。千重夜想，原来武魂殿已经覆灭了一万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明明他印象里并没有见过那位教皇，也从未能理解过她。

……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下意识用了“她”这个代词呢？现任教皇明明是个男人啊。

#唐冬与霍雨浩

这本该是一场正常的肉搏。

……本该是。

“我靠，你神经病啊，干嘛一直扯我头发？？”唐冬心疼地捡起地上的头发，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看着像是要马上哭出来，“我的发型、我浓密帅气的发型！要是你害得我以后秃了，我一定要杀了你！”

他的头发已经被薅成了鸡窝，东一丛西一支棱的，漂亮的脸蛋也破了相，还蹭了老大一块黑灰，看上去格外滑稽。

霍雨浩青着眼圈躺在地上，累得直喘气，还不忘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唐冬看了看他，更生气了，“喂，为什么你的脑袋没肿，我的额头反而肿起来了，你脑门是金刚石打的吗？”

“我有名字，不叫喂。”霍雨浩冷笑着回嘴，“小唐同学，你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你一个二十多级的大魂师能被我这个‘区区十几级’‘只有一个白色魂环’的‘废物魂师’打伤，看来修为高也不一定就不是废物，对吗？”

他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刚才唐冬嘲讽他的话，连语气高低、咬字停顿和尾音一点轻佻的上扬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听得唐冬目瞪口呆，愕然地说：“不是，你这么记仇的吗？”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怒道，“我可是被你揪得差点斑秃了好不好？！”

霍雨浩冷冷地说：“我也被你打破相了，没准儿肩膀都骨裂了。要跟我比谁更惨吗？”

这家伙的力气实在可怕，霍雨浩的鬼影迷踪步也不太熟练，躲避间还是中了一拳。要不是他及时给对方来了一个头槌砸懵了人，早十分钟就得被打趴下了。

唐冬有点心虚地揉了揉鼻尖，小声嘟囔：“怎么可能，我下手很有分寸的……顶多青肿得久一点。”话虽如此，他还是蹲下去冲霍雨浩伸出手，语气很明显好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跟吃了炸药一样的暴躁了，“霍雨浩，是吧？我承认，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你能进入史莱克学院，确实有两把刷子。很抱歉，我不该嘲讽你的。”

霍雨浩一愣，狐疑地瞅着他，“你又搞什么名堂？”

唐冬没好气地说：“我能搞什么名堂，跟你道歉啊！我又不是输不起。干嘛，你喜欢躺着啊？”

霍雨浩这才握住他的手，借力爬了起来。眼看对方又开始对着那几根壮烈掉的头发唉声叹气，他终于忍不住说：“我好像就拔了你几十、不，十几根头发而已吧？过几天不就能长出来了。”

唐冬幽幽地说：“你不懂，我家那群老橘子皮里边，十个有八个都是秃头，万一我也被遗传了就完蛋了。尽早预防，避免早秃。”

霍雨浩：“……”我确实不懂。

唐冬拍手抖掉碎发，又非常自来熟地撞了撞对方的肩膀，爽朗地说：“好啦，来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唐冬，武魂昊天锤，二十九级战魂大师。你呢？”

霍雨浩默默瞅着他，半晌，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霍雨浩，武魂灵眸，特邀生，十一级魂师。”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目光坚定又锐利，“虽然我现在还很弱小，但是，我一定会凭借自己的本事留在学院的。”

#一些旧事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截至今日，武魂城的布局与守备，他算是勉强摸了个大概。虽然还未能掌握所有细节，但如果只求从中找出一条最容易逃脱的路线，尚且能有五成的把握。

五成，一半生、一半死。然而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倘若继续拖下去、拖到那位教皇出关，届时他再想要在一位封号斗罗的刀口下救走妹妹，几乎就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他必须得赌这一把。

身边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毛茸茸的脑袋稍微靠向他肩头，呼吸轻缓而绵长，温柔地拂过颈侧。他不禁垂眸盯着对方出神，看见雪白颊边黏着的一缕发，发尾随着气息的吹拂而飘来荡去，一时间忽然有些发怔，下意识伸手捉向那缕青丝——

他并没有握住它。

他闭了闭眼，悄悄挪开肩膀，披衣下床，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门。夜里的裁判所永远寂静无声，连风也吝于光顾，他借着月色慢慢走了一段路，心绪却只能越来越紊乱，乱到天旋地转。

……今日之后，他还能有多少机会，与对方平和地对坐？

下次再见面时，会是兵戈相对吗？

他不知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幻觉中的血终于洒在他手上，分不清是谁的，却让他的手指一阵痉挛似的抽动。他下意识地想要取出一些小机关来摆弄，神识探入魂导器时，才发现内里空空荡荡，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机关零件、甚至连铸造锤都被收得一干二净。

……啊，对。他现在是昊天宗的唐银。一个假身份。

他苦笑了一下，正要收回魂力，神念突兀划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一把小巧的金色竖琴。

——那是昔日在月轩学习时，月轩之主赠送给他的结业礼物，仿结业典礼上的竖琴制作的便携款式，意在告诫他无论何时都要牢记那一年的教诲。

心念微动，竖琴悄然出现在手中，他抱着琴就地一坐，手指随意地拂过琴弦，拨出一连串凌乱的音符。

“……你会弹竖琴吗？”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语调很轻，带着他熟悉的淡薄距离感。他扭头去看对方，那张秀丽的脸迎着月色，苍白得像是要融化进满目皎洁，但那双眼却还是很清晰，瞳色似流银，清凌凌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会一点儿。”他笑着说，伸手捉住对方冰凉的手腕，很轻易地把人拉到身边坐下，肩挨着肩相互依偎，仿佛亲密无间，“阁下喜欢什么风格的曲子？我弹给您听。”

“都可以。”对方说。

他于是随手拨了一段舒缓的小调，又弹了一首欢快的舞曲，指尖在琴弦上轻盈地跳跃，瞥见对方长久而不错眼的凝视。

“你弹得很好。”对方轻轻地说，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因为此刻的月光，还是他摇曳的心弦，“很好听。”

——那如果你喜欢的话，我给你弹一辈子，好不好？

他依然没有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