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窗外吹进阵阵凉风，带来缕缕薄雾，雾气似纱绸缠绕屋中两人，静寂听不见呼吸声。

“为何说谎，为何让我苦等。”

姜少棠盘坐在榻上，微仰眸光看着面前之人，目色长滞，如鲠在喉，半晌说不出半句话。

“姜少棠，你又想逃避吗？”莫晚庭说罢，一霎换了一身装扮，着一袭胸前染血的月色长衫，徐徐靠近姜少棠，颤声又问：“我为何出现在你的梦里，你不知道吗？”

这不是姜少棠第一回梦见他，可从前，他总是孤身一人站在远方，只要自己稍一接近，便立刻化成粉末消散。

姜少棠感到不真切，这虽是梦，但也是无比虚无的梦。他凝望着对方苍白憔悴的脸看了许久，而后瞥见其衣前血迹，黯然垂下头。

“抱歉。”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正视自己的心，要你同我说实话。”

“……”

姜少棠抬眸，却见对方再逼近。

“你承认你喜欢我，愿意将心交与我，我日后，常来看你，如何？”

说着，他一改神色，眸中柔情似水，抬手缓缓朝姜少棠的脸抚去。

姜少棠不回应，但原本迷惘的眼睛倏尔变凌厉，一把抓住探来的手。

“你不乐意吗？”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姜少棠的手，吃痛道，“你抓得，未免也太用力了些。”

怎料姜少棠听闻，手上愈加攥紧，冷言道。

“我为何要将心给你个孤魂野鬼。”

“……”

话音落，姜少棠抓紧那人的手释出一阵灵光，一时间，一股浓重虫气布满周身。

那人知道自己暴露，奋力挣扎欲脱身，可无奈姜少棠的手似枷锁般紧紧扣着他，让他挣脱不得。

万分惊恐下，那人紧盯姜少棠的眼睛，眸光一闪，忽而想起一计。

“少棠，你弄疼我了。”那人卸下所有力气，苍白着脸低语，说话间唇边还慢慢溢出鲜血。

姜少棠见状，竟真晃神，手松了一霎。

然而只一霎，那人便得了逞脱手，疾速朝门外逃去。

傅铭在屋外值夜，夜色将尽，他的眼皮也逐渐打不开，抱着刀垂头昏昏欲睡。

突然间，右侧房门蓦地打开，一阵快如风的疾影破门冲出，惊得傅铭一刹抬头。

他移目欲追去，怎料下一刻，又一个白影闪过，掠过身时，一声传入耳边。

“看好少主。”

傅铭还未来记得及回话，姜少棠已消失无踪影。

姜少棠追着那人穿进一处山间密林，此时东方未晞，林中迷雾重重，虫气被浓雾渐渐冲淡，他凝眉四顾，不得不放缓步伐。

他屏息凝神，仔细寻觅追魂香的气息，出乎意料地，一声音从后方传来。

“阁下中了我的幻术，是如何认出我不是那人的？”

姜少棠闻声回眸，沉声质问：“那魂魄在何处。”

自此人出现，姜少棠便在其身上嗅到了莫晚庭残魂的气息，因此，不论此人是何人，来寻他有何目的，追到此人的首要任务，都是要从其身上问出残魂的下落。

“魂魄？什么魂魄。”那人疑一句，声音又换了一个方向，“这山中，可只有我一只‘孤魂野鬼’啊。”

姜少棠紧扣剑柄再移眸，转眼间，那人竟又以莫晚庭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只是周身缠着雾气，飘忽不似常人。

“我再问一次，魂在何处。”

姜少棠压低声音，手中一道灵光朝对方飞去。

而对方却像是会瞬移一般，轻巧躲避开，换了个地方继续悠哉发声。

“阁下若是喜欢这张脸，又何必在意那么多。”那人扶了扶下巴，思忖了片刻，又道，“我听他似乎唤你‘师尊’”

话落间，那人一瞬移到姜少棠面前，倾身靠近。

“师尊你放开，我能走！”他顿了顿，笑，“师尊，你看我学得像吗？”

“……不想死，就闭嘴。”

姜少棠沉了脸，语气中满是怒意，可那人越是见他生气模样，越是放肆了起来，退后半步，扯松衣领，引颈装出一副可怜样。

“我好想死呢～师尊不如成全我～”

那人顶着莫晚庭的脸胡说八道，姜少棠怒气冲冠，张手间，一阵强势灵光骤然现出，那人顿觉不妙，遁雾再次逃走。

姜少棠紧追其后，扎入迷雾中一路飞驰，一边追，一边挥袖击去道道灵光。

忽然，他看到前方透进几缕光亮，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他凝了凝神，举剑朝之刺去。

可就在即将刺中那人后背的那一刻，对方猝然回眸，看着姜少棠惊声一喊。

“师尊！是我！”

姜少棠对上他的眼睛，惊目一顿，又迟疑了。

谁知正是这一迟疑，一阵浓雾又袭来，剑下之人又跑没了影。

“师尊，骗你的，还是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好骗呢？”

那人笑声回荡在林间，悠然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