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伶被禁制困在神树中,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他能感觉到牧镜尘的气息,那气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和牧镜尘的气息缠绵在一起。
莫道聒噪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沉伶预感不妙,试探地开口,“牧镜尘?”
“是我。”牧镜尘回应了他。
莫道此时如梦方醒,他看着牧镜尘几近癫狂的模样,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猛然提剑刺来。
牧镜尘此时已身受多处伤,身形本就踉跄,这会还固执地不肯使用神力,一下躲闪不及,被莫道刺中了胸口,鲜血即刻顺着剑尖流了下来。
“你!”莫道被他的固执乱了心神。
四百多年前,他以沉伶的魂魄引牧镜尘入天尽处,在天尽处剖取牧镜尘的心脏,费尽心思将他的心脏塑成禁制,就是想让他们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相残杀,而他便能坐享其成。
但他低估了牧镜尘的固执,他没想到牧镜尘竟然能不使神力返回。自己这时候若是将他杀了,心制就将完全失去效用,沉伶即刻就能破阵而出取他性命。
莫道对沉伶和自己的实力看得透彻,他本就不是沉伶的对手,所以才会想出心阵这一招,若是牧镜尘还死在自己的剑下,暴怒之下的沉伶,将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
就在莫道两难纠结之际,又一声熟悉的凤鸣声响起。只是这一次,流萤没有带走牧镜尘,而是盘旋在天尽处的上空,一双巨型的翅膀朝莫道狠狠扫去。
于此同时,她的身上飞下两人,阿逸、绝尘一人一剑朝莫道身上刺去。莫道本就分了神,这会忽然受到攻击,竟一下被困住,一时间挣脱不得。
“我们会想办法拖住他!”伴随着巨型翅膀闪动的剧烈狂风,流萤的话在空中砸下来。
牧镜尘捂着胸口,艰难地爬向了沉伶所在的方位。
此时,他胸前的白衫被鲜血染得殷红,一张脸惨白如纸,更显得他脸上的伤痕可怖。
沉伶在禁制中看得揪心,可他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自己妄动一分,就会加剧牧镜尘的伤势。
“别..别担心,我..我还活着。”牧镜尘艰难地说出这句话,猛地呕出一滩血,大口地喘息起来。
喘息之际,牵扯到他胸口的伤口,但此时的牧镜尘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控制自己的表情。他努力地盘膝而坐,将双手掌心朝上置于膝上,口中念诀顿起,“混沌之分,太极初显;吾今释灵,返璞归真;虚空不度,万象俱寂;万气澄澈,归渺天地。”
就在牧镜尘念诀落下的瞬间,从他的身体各处迸出一段段流光溢彩的流光,那流光扫向四周,随后很快就湮灭在空中,与天尽处的神气融合消失。
与此同时,困住沉伶的禁制,那密密麻麻的织网渐渐黯淡下来,直至消失。沉伶从禁制中飞出,堪堪接住了牧镜尘歪倒的身体。
“我说过,绝不让你在我眼前...死。”说完这句话,牧镜尘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沉伶往他的灵脉处灌去无数神力,但已无济于事。牧镜尘将自己的全部神力修为都散掉了,他的灵脉也在瞬间枯萎闭合,彻底与他的脉络融为一体,沉伶灌输进的神力无处可去,只能再度往外逸散。
沉伶只能先封住他的脉络,为他挣得一丝生机,随后在他的周身落下一片虚空,“你先休息会,很快,我就带你回家。”
沉伶飞身而起,动作如同鬼魅,瞬间穿越数尺距离,云笈签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璀璨的轨迹,每一道都蕴含着足以撕裂虚空的力量。
莫道刚挣脱阿逸他们的束缚,剑光如龙,每一次斩击都精准地拦截在沉伶攻击的上。
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令周围的一切震颤不已。
沉伶的身法忽左忽右,飘忽不定,云笈签在他的操控下,时而在空中盘旋成环,时而如闪电般直线穿插。
莫道则以不变应万变,脚步稳固,剑法沉稳,力求在最小范围内化解最大的威胁。
随着时间推移,沉伶的攻势愈发凶猛,他不惜消耗大量神力,施展连续的强力招式,试图一举突破莫道的防线。
莫道虽稳守阵地,但面对如此神力压迫,也不免显得有些吃力,几次差点被沉伶的云笈签掠过肌肤。
莫道心急,口中念诀即起,手中剑光瞬间暴涨三倍有余,如同一轮明月升起,将沉伶笼罩在其光芒之下。
沉伶猝不及防,被迫急速后撤,但莫道的剑势如影随形,步步紧逼。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沉伶也祭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式。
云笈签在空中汇聚成一点,随即爆发出刺目的强光,与莫道的剑光正面抗衡,两股力量在碰撞的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炸,将整个结界覆盖在一片烟尘之中。
烟尘散去,莫道绝望地瘫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带着最后一丝不甘。
沉伶没再看他一眼,他手执云笈签,口中念诀顿起,“混沌之分,太极初显;吾今释灵,返璞归真;虚空不度,万象俱寂;万气澄澈,归渺天地。”
念诀之下,天尽处汹涌澎湃的神气从四面八方涌向云笈签,云笈签身上的符号登时亮成了火红色。结界内所有人的神力散入空中,被一点一点地引入了云笈签中。
一切做完,沉伶走向牧镜尘,他弯腰,动作轻柔地抱起牧镜尘,“走,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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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间,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三年。
天尽处的神力被云笈签吸入,沉伶身上的神气也一并散入,世上再无神力。
绝尘被推举为政司新任事,尊称始帝,云笈纪年也随之更改,以人皇之名为称,是为始帝元年。边奇水任将军,流萤被奉为医圣女。政司运行良好,关于无神论的推广也逐渐深入人心,火葬也在乡野间推行开来。
沉伶和牧镜尘从天尽处出来后,就上了无烟山。
花满市跟着回去住了些时日,见牧镜尘身体好转,就下了山,在偏远的小城开了一家医馆,名为春心堂。
这次,云笈签吸收神气后,不再有别的动静。
按理说,天尽处的神气如此庞大澎湃,怎么也该引发一次浴火。沉伶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与云笈签浴火重生,但他等了一月有余,云笈签都毫无反应。
后来,沉伶又尝试念了念云笈签上的符咒,不知是因为他已然没有神力的缘故还是如何,无量也再没有出现。
如此等了整整一年,云笈签还是毫无反应,沉伶便打算将它处理掉。但怎么处理又是难事一桩。用火烧,可云笈签之前与他浴火重生多次,火烧怕是不行;劈了它,可云笈签坚硬无比,反手就直接将刀劈裂....
他们试了无数种办法,可啥都没试出来。最后,大家决定还是埋了它。
沉伶将云笈签用黄纸缠绕包好,埋在了西北的雪山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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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后。
满目苍茫的雪山之巅,一棵青绿的幼苗破雪山而出,长势惊人,短短几日就已破云层,看不到顶。
雪山附近的村民上山找冰山雪莲,猛然见到这一颗突兀的通天大树,想当然以为是雪山上的宝贝,于是摘了片树枝带回家。
没想到还真让他捡着了宝贝。当晚,他将那树枝和叶子煎了水,做茶水喝。喝完,顿觉体内筋骨活络,经脉之中,似乎另生出一条脉络。他下意识地拢了拢掌心,一团灵气在他的掌心中窜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