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奇水这才注意到房间的床榻上居然躺着一个孩子。
孩子!
边奇水瞳孔微震:这孩子该不会是那箱子里生出来的吧?沉伶竟将他从大荒里带出来了!
显然对方不知晓这浮生的厉害。边奇水被他救了两次,于心不忍高人折在这上,好言劝道,“沉兄,你赶紧将这孩子送回大荒,兴许还能保一命。”
“送回去?为何?”
小孩的哭喊声越来越大。
边奇水提醒沉伶:“他饿了。”说完,又看一眼沉伶,怕他不明白,又补充道,“他要食活物。”
“活物?”沉伶想了想,挥手在空中落了一符,一头肥头大耳的猪立马浮现在半空中,“这可以吗?”
这...虽有些出人意料,但似乎也行?
边奇水看着那飘浮在空中的肥猪,表情有一瞬的崩塌,随而僵硬地点了下脑袋:“好像...也行。”
“那好。”得到肯定后,沉伶抬手在空中连画了一张符两张符三张符,思忖道:“三百只,应该够他吃了。”
符落成时,半空中瞬间浮出绵延不绝的肥头大猪。边奇水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时间有些失语。
紧接着,沉伶大手一挥,将绝尘与三百头肥猪隔绝在一片虚空。
“他吃相很难看。”沉伶瞥了一眼,有些不忍直视。
那吃相岂止是难看,简直让人触目惊心。只见虚空中,那饿得嗷嗷叫的少年左手开弓,一手一头猪大快朵颐起来,他吃得狂野,嘴巴里一片血肉模糊,殷红血水流得满地都是,咀嚼过程中还发出尖锐的啃食骨头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还好那虚空瞬间隔绝了他的啃食声。
边奇水生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呕出来,赶紧挪开了眼,往沉伶身上看去。这人不仅能从大荒将浮生带出来,甚至能徒手画符造物,落一片完全独立的虚空。这实力,远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强。
可他在江湖行走多年,竟从未听过这人的名号。难道是传说中虚空山上的仙人?他们下山了?
沉伶不知对方心中对他的猜测已百转千回,只想先弄清楚绝尘的身世,“你方才说,让我把他送回大荒才能保命。你可是知晓他的来历?”
“他是,浮生。”对方的身份和实力神秘莫测,边奇水不敢隐瞒,如实相告。“不知沉兄是否听过鬼王?”
“听过,但不多。”沉伶曾在百姓们的祈祷之语中听过鬼王的名号,有关他的形容不外乎是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丧尽天良等词,反正听着不像是个好人。
边奇水瞧他的样子,估摸是不太清楚,便先讲了讲鬼王的来历。“传说,天地灵气分阴阳,阳气为清,汲天地之灵,清朗透净;阴气为浊,汲冤魂怨魄之气,凶悍阴狠。阳气散与天,被修道者吸收转换为灵力修为;阴气经年累月在大荒汇聚,于天昭五百年生成鬼王,鬼王每五十年重生一回。因其为阴邪之气所生,天性残暴阴狠,穷凶极恶,每每重生都将世间搅得天翻地覆、民不聊生,为世人不容。天昭一千四百年,仙宗道门以神天宗为首,将鬼王诛杀于大荒,并引太阳业火降世将其魂魄灵骨焚毁。”
太阳业火?火海?
沉伶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在大荒里一次又一次被火海吞噬的场景。难道他当时看到的是鬼王被业火焚烧的幻影?可那一次次被滔天业火灼烧的痛苦清晰深刻,犹如亲历,不似幻影。
沉伶轻叹了口气,似乎还能感觉到喉咙里呼出的灼热烧焦气味。
听着跟前传来一声叹息,边奇水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抬眼觑了沉伶一眼。见对方眉心微蹙,面色异样,边奇水不敢再多耽搁,一口气将浮生的来历说完。
“鬼王被太阳业火焚毁时,挣脱了一丝阴邪之气逃走,散与天地间。散落天地间的阴邪之气仍不安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分散挑选容龛降生。容龛受阴邪之气入体即孕,孕三至五年,待阴邪之气吸收,即成浮生。浮生出世前,神天宗会将容龛用木箱封印,召集行队送往大荒销毁。听闻大荒还留有太阳业火的灰烬,可将阴邪之气焚毁。”这也是边奇水带领行队来大荒的原因。
照边奇水所说,那业火灰烬要烧的是鬼王和他逃脱的阴邪之气所生浮生。
可在大荒里,被结结实实烧了几遍的人,分明是他。
不知是不是那业火灰烬烧错了人。沉伶忍不住问,“那太阳业火可是谁都烧?”
这个问题可难住边奇水了。“我也不知。听说当时,太阳业火降世,赤炎滔天,整个大荒如浴火海,所过之处一片灰烬,并无限向外蔓延。为了阻止火势蔓延,围攻的道师们以身为阵,以魂为引,筑成如今大荒的结界。之后,便有传言大荒里的黑气能腐蚀万物人种,一旦踏入结界内,无论修为如何,都将魂飞魄散。我虽押解过几次浮生,但从未入过大荒。”
边奇水在押解浮生的过程中,多次看行队中人因好奇踏入结界,结果眨眼间就魂飞魄散,不知所踪。边奇水惜命,次次谨慎小心,从无逾越之举。
说话的功夫,绝尘已经吃完了三百头肥猪,连连打了几个饱嗝。
吃饱后,绝尘便不乐意继续待在虚空里,他伸手一扒拉虚空的结界,那结界便如烟雾般散掉了。绝尘从虚空中跳出来,站到了沉伶的身边。
他外露的肌肤上沾了血,那血一团一簇的,恍若一朵朵盛开的诡异妖娆血花,边奇水觉得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