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大人在那一片静默声里撞上了殿中的檀木柱子,巨大的响声,犹如惊天大雷,也狠狠地撞在了在场官员的心中,鲜血飞溅,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后,有人狠狠地撞向了身边持刀的黑衣人。
一个两个三个,在场的多数人都被鲜血染红了眼睛,像野兽一般与那些入侵者厮打在一块。
庆幸地说,这些黑衣人就像被告知过只许控制场面,不能杀人一样,他们只是阻挡防卫却没有拔刀杀人。
一场混乱后,花老大人也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曾经被他教过的学生,遍布各行各业,他们都很一致地来到了花府门前悼念,却没有一个人进去。他们的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需要任何人的仰视,他只活在自己的道里,而且不惜以身殉道。
沈月白想着已经到了花府的后院,有人在那里等候,领着他们穿过长廊绕过门厅抵达前院的大堂。堂上坐着忘尘和一位和忘尘年纪相仿的男子,他眉目俊朗,书生气十足,可是又不似读书人的羸弱,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位素袍男子,一位年长,一位年幼,均生得英气十足。
“师父,我来了!”
忘尘身边的男子和左边位置的男子一看沈月白,均都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沈月白的脸。只有那年幼的男孩有些不解,也跟着站了起来。
忘尘让他们都先缓了下,才说。
“各位,坐吧,无需这么惊讶,他确实像极了我的师妹。”
所有人这才缓过来,要来行礼,忘尘出言阻止了。
“他如今身份未名,不需要那些虚礼,各位都坐吧。小舟,你也去坐。”
小舟应声就在那小男孩下边坐下。
“小舟,师父边上的是你花姐姐的大哥花谨之,他的父亲花阁老你是知道的,原本该是你的太傅,你尊称花家大哥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是。花家与我有救命之恩,先生,请受我一拜。”
“这,使不得!”
花谨之要阻拦,忘尘拦住了他。
“你们花家受得起!”
花谨之一听,只能看着小舟款款下拜。
忘尘指着左边的中年男子说。
“这就是封将军!”
小舟躬身行礼。
“这位小友就是罗将军的小儿子罗山海!”
小舟正要行见面礼,罗山海马上就站起来,躬身行了个战场的礼节。
“刚才先生叫你小舟,我叫你小舟哥哥可以吗?”
沈月白一愣,也不拘谨了,笑着回答。
“当然可以!”
寒暄过后,小舟听到了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
当年动乱发生后,沈芷和月朗被扣押在饮马山上的一座道观,罗将军带着一队人马试图解决月朗和沈芷,却始终无法突破山上的那窄窄一道天堑,数日围攻后,山下的人上不去,山上的人也下不来,一封罗家人送来的急书送到了罗鸣山手里,罗鸣山一看,脸色大变,良久,他才对那送信人说了一句。
“跟夫人说,我到了酒泉之下自会跟他们请罪!”
短短一句话,这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将军就像被风雪染上了双鬓,彼时要挟他的人已经杀了罗老夫人,如果罗鸣山不撤兵,他们就会杀光罗府里的所有人。
就这样熬了三日,这位罗将军竟然白了头发。
当他顶着刀伤和箭伤踩着同行将士用身体做的盾牌,与敌人正面迎战时,他就像来自地狱修罗,他的罗家枪使得犹如神器,所到之处血溅三尺,然而,他不知道,两日前,山上的沈芷已经从那些人口中得知了花阁老已死,罗鸣山一家被灭门,她在无人知道的深夜里,咬破了藏在嘴里的药丸,自尽而亡。
没有人知道那一晚上沈芷是怎么想的。因为月朗也在半日前留下一句,放了她,我死了她对你们来说就没有价值了,堂堂一国之君,咬舌自尽。事实确实如此,他们也想就此下山,但是罗鸣山死守着,让他们无法脱身。更重要的是,这些人里,一半是沙族人,一半确不是。而罗鸣山冲上山后,云家和世家门豢养的死士都选择了自尽。
罗鸣山枯坐着等待后援前来,却不料山上起了雾,后来他们醒来时,叶将军已经到达,可是找遍山上的角落,也没有寻到一具尸体。沈芷和月朗的尸体也不见了。没过几天,就听有人说在某处找到了沈皇后那被割去头颅的身体,可是,听说就是听说,他们没有真的见过。
罗鸣山回到城里,眼前的景象让他两眼失焦,原本喧闹的月相城此时笼罩着诡异的气氛,家家户户门前寥落破败,到处都是哭声啜泣生,那些被抢劫的家庭有的死了男主人,有的死了女主人,有的是连幼儿也没放过,有的也如他一样全家都躺在一起,他努力移动着脚步,直到看到自己门前那一字排开的十几具尸首。罗鸣山终于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如果不是幼儿啼哭,罗鸣山想着,自己也许就要随家人随主子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