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
“先别告诉他,等我见了他再说。”
闹市区,一个打扮普通的络腮胡男人在街边走走停停,与在街上闲逛的人并不两样,只有他偶尔流露出谨慎锐利的眼神,才让人觉得有一丝异样。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混着人流消失在街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到了城外的码头。他正准备上一艘靠在岸边的小船,几个人影围了上来,让男人有一刹那的杀意,可是很快他就冷静下来,语气显得憨厚老实。
“各位大侠,你们是?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我是来走亲戚的,这刚要回去?”
他有些粗的声音还带着些乡下的口音,神情也完美地呈现了一个农村大汉畏畏缩缩的形象,如果不是几日连续跟踪,玄九他们已经完全确定这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阿得,恐怕很难辨认这个人竟然是个练家子。他还想说什么,背后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知道你为什么会暴露吗?”
阿得听到这个声音,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着一身玄色袍子的萧暮和玄九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正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有实质的焦灼,像是能看穿人的身体,看透人的内心和灵魂。阿得又四下打量了下,确定沈月白并不在。
“阿得,不用找了,他没来!”
阿得自知此时再也没有必要伪装下去,站直了身体,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笑。
“你找我是想杀了我,还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杀了你?”
萧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玩味地说
“我为什么要杀了你?看在你九死一生保护他活着的份上,我也不会杀你!当时你为什么没杀了我,我也不想知道,因为以后你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你还没回到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阿得又愣了一下,表情有些怪异,但是语气却是平常。
“不知道,我技不如人!”
萧暮见他如此消极回答也不恼,低下头低笑出声。
“那我替你说,你曾经是我师父的师父安排在皇宫的暗卫,对吗?当年你带着伤坚持离开望庐,大概是觉得愧对我的师祖你的师父,没有保护好沈皇后,沈皇后当年能把自己孩子交给一个侍卫,这个侍卫想必也是她百分之百能信任的人。可是,你愧疚的是没有保护好沈皇后,还是当年你做了什么,才导致那场失控的动乱,料想沈皇后那样一个人,早该察觉到了危险,不该任凭事情发生毫无准备,若不是这中间有人背叛了,做了什么让一个母亲只能以死来换得孩子的生命,虽然这些年你极尽所能掩饰你的行踪,可是我们毕竟同门,你去过的地方,你用的身份,你隐藏的方式,我们这些人都很熟悉。”
阿得的人像是僵直了,脸色也从阴郁变得惨白,他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异常得嘶哑。
“没有,我没有背叛。。。。。。。”
“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沈家那么长时间没有应对之策?”
萧暮的质问声就像撞向巨钟的木锤,狠狠地锤在了阿得的脑子里,那震耳欲聋的闷声竟让他有一刹那的耳鸣,缓过来后,他的双眼猩红。
“在主子嫁入皇宫后,按照规矩我就不再是玄门的人,所有我的过去都会被消除,可是主子最后没有那么做,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说阿得,你说实话,你想忘掉过去吗?我当时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主子,沧浪山和玄门都不再重要,以后的主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主子她,把那颗药丸散了,她说,既然不重要了,你就忘了吧,我尊重你,若是你有一点泄露师门,我和你,都该已死谢罪!就这样,主子嫁进皇宫的时候,也跟皇上说了我的存在,当然暗卫不止我一个,有原本沈家的,也有皇宫的,而只有我,知道主子的一切。”
萧暮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主子当年做的事非常危险,师父也曾写信劝阻,只有你的师父,忘尘从来都不劝阻?”
“你怀疑我师父?”
阿得没有回答继续往下说。
“我找过忘尘,他也曾是我的同门师弟,是师父培养的下一任掌门,他并没有见过我。我假装自己只是沈家的侍卫,提醒他主子那些大胆的言论和行为很危险,当时朝廷里都对主子有极大的不满和怨恨。忘尘看了我很久,最后只是淡然一笑,什么都没有说。后来我才知道,忘尘不仅知道,还很赞同。我很无奈,又很担心,在主子怀着小殿下的那些日子里,我全然不敢睡觉,不敢放松一点警惕。我想就是这个时候,有人盯上了我。沈家那个孤女沈流苏,经常会进宫看望主子,主子对她一向不错,在沈家时她也颇受府里人的喜欢,在沈家的那些日子里,我观察过这府里的每个人,尤其是这位沈流苏,她一向谨小慎微,对自己的丫鬟也约束得当,她每次见到主子时那种满怀笑意的眼睛,让人不自觉就会心声怜悯。有一日,我护送她从宫里回沈府,她战战兢兢地问我,姐姐最近有没有遇到麻烦,我说没有,她才如释重负。我觉得不对,就追问了几句,她才告诉我是总有人往沈宅扔死物,什么死猫死狗死兔子,我一听顿生警觉,后来的几天我经常会晚上去沈宅附近看看,果然发现了一些线索,有人一直在盯着沈家,我不能经常离开主子,主子派了人去沈家附近蹲守,当时主子即将生产,沈家大公子也即将回京,沈家又是武将之家,竟然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沈府,带走了了沈流苏。我找到她时她被人扔在了破庙里,奄奄一息。她当时被几个人。。。。。。。。她几度自杀,主子把她接进了宫后才慢慢好起来。”
“小舟母亲她和沈流苏关系亲密吗?”
萧暮问,阿得想了想。
“主子年纪尚小时和沈流苏的关系曾经还是亲密的,但是主子后来就不大能同她玩在一起,主子喜欢骑马射猎,喜欢看史书,并不遵循传统官家小姐的礼制,与云家小姐和叶家小姐比较亲密,反而对沈流苏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然后就是在宫里那些日子,主子对她也颇为照顾,只是后来,沈流苏自己要求回沈府,主子挽留过,后来也就同意了。沈流苏走后,主子自己却不大好了,她心事重重,后来我才知道,皇上与沈将军的密信泄露了,那些人劫走沈流苏就只是给沈家一个警告,殿下的百日宴,她期待能见到你母亲和忘尘,却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说这一日是你母亲要参与前朝政事的开端,当时互相倾轧夺利的世家权贵们空前的团结起来,把对新政的怒意全都发泄在了我主子身上,远在别院的你和你母亲被人看管了起来,忘尘也没有及时到场,沈家军正在与沙族人正面交锋,当时皇宫里大乱,我奉命带走小殿下,主子跟我说万一她和皇上有不测,我也不能带小殿下去边关,务必先去找忘尘,当时主子身边只有锦娘,我得到的命令就是从花家那里接了小殿下一路赶往忘尘的联络点。”
阿得长叹一声。
“我在去联络点的路上遇到了沈流苏的马车,跟着她去了师父留下的一处旧址,她所带的人正是我在沈府外面蹲点的那伙黑衣人,而且明显这群黑衣人是听从沈流苏的。”
阿得似乎过了这许久都不敢相信事实。
“师父留下的旧址,主子是不可能告诉沈流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