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李把人打发走了,几步走到门前,还未推开门就能感受到屋内的暖意。
亮橙色的光团透在窗户纸上,像是要烫出一个火星的燃孔。
季李敲了敲门,轻声喊:“老师。”
“进来吧。”屋内低哑的声线应着。
季李推开门,看到冯裕之竟然已经在给他布菜了。
勺了一碗鱼肉汤、堆成小山堆的菜碟,满当当的饭碗,一角的果盘。
“老师,您是用完餐了吗?”季李看到冯裕之的位置上没有碗筷,生出困惑来吞了吞唾沫问。
冯裕之朝他笑了一下,伸手抚了抚领口的雪白毛皮,探出的指节枯白瘦削晃过的手腕出有几道极细的血痕。
季李前几次就注意到了,但根本没看清,所以这次因着好奇心他一直盯着那处。
像是几条被划开的伤口,用细线生生勒开的,一道一道,不让它愈合,总是沿着那痕迹再去破开。
“您那里……”季李情不自禁问出了声,冯裕之早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故意将手腕翻转着敞露出来,但狐狸毛被厚瞬间掩在雪白毛绒之下。
“我已经用过膳了。”冯裕之打断了他的话,回答着他的问题。
季李赶忙扯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般坐到位置上,埋头吃着。
后面的时间里,季李没有再去问他什么问题,只能定着人直勾勾的视线大口吃饭。
季李垂着眼眸喝着炖成鱼糜的汤,一勺一勺舀着,突然感觉自己就像短视频里面的吃播。
冯裕之坐在板凳上,一脸惬意的看着他,时不时被勾起了兴致端着药饮慢慢品着,缠绵的盯着有意躲闪的目光,一张一合的唇和上下滑动着小巧的喉结,寻着暖烘烘的光亮往下。
层层衣料严严实实的遮掩着的皮肉,被分隔开的充满生机、流淌着灼热血液和似流水潺潺跳动的心脏。
只不过,那结实的小腹现在软成一团,冯裕之一时想得久了,手指卷曲着时不时磨蹭着皮毛,就好像已经落在了少年鲜活的身体上,柔软烫灼的腹肉。
能够融化他皮肉的热意,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只有舌根上那团烧灼着提醒着他的烙印,和陪伴他十余年满身的血痕。
多美妙呀。
冯裕之突然很渴,吞了一大口苦得要命的药,皱着眉头艰难移开视线,落到屋外蒙蒙的雾气里。
“午时的时候,文意寄了封信来。”冯裕之垂着眉,对着冒热烟的瓷杯轻轻吹了口气。
季李闻言放下碗,偏过身竖起耳朵听着。
“他把东西都还了回来。”冯裕之松开抚着碗的手,指尖轻轻叩着木桌面,目光落到屋外。
季李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就看到王七低着头双手端着个木盒子走近。
盒子里装着他前几日让季小五他们转交给宗文意的银钱,季李皱着眉不解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文意怎么可能缺钱,这些东西你合该自己收好。”冯裕之似乎嫌冷了,将双手藏进厚实的袖袍里,歪了歪头理说当然回,颈侧的银丝盈着暖光簇拥着推挤到围着的雪白皮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尾竟然染上暗红的血色。
季李下意识盯着看,总感觉,冯裕之手腕上勒出的血痕就是银白的发丝所致。
不然,为什么这红看起来像血一样?
季李凑近了些,伸出手指遥遥点着格外显眼的一抹红,声音很轻:“老师,您的头发?”
像是怕惊扰了,伏在雪地里濒死的白狐,受了重伤,颈侧霍开道口子潺潺的血液一点一点往外冒。
陡然间,闭着眼气息孱弱的狐睁开了眸,浅棕色的兽瞳竖成条尖缝,鼓动的黯黑不断冲撞着广漠的苍白雪原。
“我、我……学生失礼了。”季李猛然惊醒,这才发现探出的手指差点触到冯裕之的发尾上了,针尖似的冷意已然挨上了指尖,他飞快收回手,偷摸去看,圆滑饱满的腹肉上留着个极小的白点。
再一细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了。
唯有残留的冷麻感提醒他,不要莽撞,季李将手指攥拢低声道:“还请老师责罚。”
冯裕之没有说话,长久的沉默如同屋内沉沉的黑。
季李等不耐烦了,悄然抬眸去看人神情,偏着头只能看到白得惊人的侧脸,耳骨上几缕发丝温顺趴着,又印出几道血红的点印,散落在耳肉上。
季李看着只觉得手指发痒,想要去碰,赶忙移开目光忍下这种怪异犯上的举动。
“你恐怕也累了。”冯裕之开口了,“回屋歇息吧。”
“是!”季李逃跑似的站起身,在和王七擦身而过时他停住脚步,咬着牙瞪了王七几眼,低着头拱手道:“老师,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冯裕之一直看着他的举动,闻言弯了弯眸语气温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