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份好感并不是可以合理化一切的理由。
他们的身份和地位天然不对等。冯屏更知道这个事实。
靳怀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朝着她的方向走回来,越来越近。
冯屏仰着头,看着他,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眉头,鼻尖,又落在她的眼角、唇瓣,微微低头打量、欣赏、注视……
冯屏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她脸涨得通红,耳根发烫,但仍旧使自己尽力维持着刚刚的直率与沉静和他对视。
靳怀明又笑了。
但这一回的笑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心情愉快,所以并不介意她的躲闪。
“我应该也挺喜欢你的。”
靳怀明出声,没有否认。
冯屏的表情却没有多大变化。她说不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但只是直觉不对。
冯屏对于互生好感的男女的概念很简单。
她的家庭从来没有能够给她这方面的教育,于是对于这种概念下男女之间的关系的了解,几乎全部都来自于读书时期校园里的情侣。那时学校里有一个很高调的女生,谈的男友据说是已经工作了,在小镇上做一些生意的,经常有意无意地对着班上炫耀,比如对方送吃送喝的,又替她在学校内不喜欢的人面前撑腰,虽然之后这桩高调的恋情经由学校的干涉前强制拆散了,但仍旧成为她印象中深刻的一部分。还有另一对颇有名气的校园情侣,是当时学校尖子班的知名人物,据说男女双方哪怕顶着被打上“早恋”标签的风险,也仍然彼此承担,都坚持说是自己的错,就这样出名的一对,最终也竟然真地进入了北方的同一所大学。
靳怀明若有所悟,又平静开口,“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冯屏想了想,最终仍然坚持了原来的问题。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情侣?恋爱?
冯屏都觉得不太贴切。
靳怀明望着她,似乎思考了片刻,最终道:“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冯屏又沉默了。
靳怀明从一旁的桌子上抽过几张餐巾纸,递给她。冯屏默默接过,才发现明明是冬天,自己的额头和手心全都湿透了。男人比她年长很多,有更多的见识,了解,她没有动,他就扶住她的手背,自觉又自然,仔仔细细地替她擦起手心。
冯屏嘴唇发颤,心神差点就跟着动摇起来。
她觉得自己过于天真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靳怀明捧着她的手背,微微摩挲,沉声,“但有好感的两个人之间,其实不必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反而最恰当。”
无论任何关系,一旦出现了名义定义上的牵制与束缚,反而会更快地走向结局。
靳怀明见过太多这种情形,从年轻的到年老的,几乎没有例外。
“因为有好感,所以我会帮助你,也并不介意你在过程中适当地利用我。”
靳怀明把事情摊开,毫不避讳。他是她公司的投资人,她如果需要,有太多方面他都可以帮上忙。
“如果以后你做点其他什么,也都可以告诉我。”
他知道她的身世经历,大概能猜到她心里最深的执念——一个因为家庭被迫放弃学业,出来闯荡的女孩,内心最执着的会是什么呢?这也没什么好猜的。
恰好她符合他的审美,性格又在他欣赏的点上。这世界上遇见这么一个人多不容易。靳怀明不介意为此多付出一点心力。
冯屏却没有说话。
任由他替她擦净了手指,却没有松开,而是松松地握着,轻轻地把玩,像握着什么珍贵的古董物件。
她定神看着他片刻,仔细描摹过男人的眉眼,又开口。
“……所以这是您让马叔叔知道的原因吗?”
冯屏将手轻轻地抽回去。
“原因之一。”
靳怀明纠正。
“哦。”
冯屏不知道自己在哦什么,沉默几秒,又道,“那其他原因呢?”
话问出口的瞬间,她开始警告自己,却还是失败了。
“人和人的好感是有限的,按照您的说法,您可以帮到我,让我随意依靠,我却不能帮您什么。这样的关系,好像只是我全盘受益。”
冯屏想要装作不明白,但她不能。
正因为对方是靳怀明,她才不能。
冯屏清晰地知道,自己渴望建立的关系和这不一样。相比起高中时期那对被拆散的情侣,她更欣赏的是另一对愿意为彼此承担所谓‘早恋’风险的情侣。
但她也知道,这种关系在靳怀明身上是万万实现不了的。
“这好像不是正常的互有好感的人之间应该有的关系。”
她听到自己在犯傻。
靳怀明看着她,沉吟片刻,眉眼间的愉悦也消退了几分。
“冯屏,”他手插进衣兜,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沉沉道,“不要钻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