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湿淋淋地落在她身上,顷即间,卫嫱身前已被雨水打湿。
鬓发湿润,黏在少女发白的面颊两侧,她打着抖,敛目垂容,看着那一袭黑氅落在她身前。
再往上,是一张久违的脸。
四目相对的一瞬,卫嫱有刹那间的失神。
果然是他。
月影重叠处,男子孤身而立,他右手握着一把弓,一双眼中落着清霜,蜷长的鸦睫轻垂。
似是胜券在握的猎者,放肆地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半晌,卫嫱听见了他的笑声。
他说,
“卫二小姐,好久不见。”
……
卫嫱踉跄着朝后倒退了两步。
夜雨弥天,李彻身后亦有夜潮翻涌。暗涌的波澜将整座卫府包裹,亦将她单薄的身躯裹挟。
她在害怕。
她紧咬着下唇,明显是在害怕“死而复生”的李彻。
男人将长弓递给身后随从,仅又对她扫视了一眼,而后冷淡朝后吩咐:“传令下去,即刻搜查卫府前后院落,若有异状,立马上禀于本王。”
他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上位者独有的冷漠与威严。
“尤其是青梨苑。”
淡淡的一声,令卫嫱的眼皮跳了跳。
她仰起头,尽量克制着双手的颤抖。另一侧,有人高声问道:“敢问三殿下,为何要搜查卫府?”
如今他乃叛军,他才是千夫所指的乱臣贼子,又有何资格前来搜查卫府?
“为何?”
李彻冷笑了声。
“因为本王想。”
“本王的人已打入皇宫,日升之刻,便是这天下易主之时。本王听闻,卫府包藏祸心。卫二小姐,你说,本王该不该带兵扫清前朝余孽?”
他垂眸,目光饶有兴致地划过她挂满雨珠的面颊,那一双凌厉的凤眸中,挟带着几分玩味。
他这是在报复。
他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大雨倾盆而下,卫嫱未打伞,单薄的身子任由雨水冲刷着,不知是因为寒冷,或是因为惧怕,少女双肩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紧咬着发白的下唇,抬起被雨水淋湿的脸。
他今日,带着兵马前来,便是要在荣登大宝之前,血洗卫府。
李彻撑着伞,衣肩平整,未染任何霜寒。
“卫嫱,看你这眼神,似是在哀求本王。”
“想要本王放卫家一马么?”
“好啊。”
他唇角噙着笑。
那笑意森森,分毫不达眼底。
“卫二小姐打算如何求本王?”
仅愣了一瞬间,卫嫱心一横,双膝磕地,伏身于一袭氅衣的男人面前跪下来。
少女乌发披肩,面容低垂着,原本清澈明亮的一双杏眸,此刻正带着几分前所未有哀色。
夜光渺渺,雨水清冷。
男人垂眸,于她身前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因是低着头,卫嫱根本看不清对方面上神色。她只觉得今夜的庭风格外冷,冷得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拂于她面上。
一寸一寸,割刮着她全部的尊严。
卫嫱伏身,浑身湿透,长跪于夜雨中。
她本就身子弱,畏冷,如今手脚冰冷,近乎于晕厥。
从前,她是娇生惯养的卫家小姐,无论府里还是府外,卫嫱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平常惹出什么事,大错小错,皆由兄长替她抗下。
即便,她只是卫家的养女。
爹爹呵护,兄长怜爱,仆从敬畏。
还有……
琅月宫那位明目张胆的偏宠。
自双膝传来隐隐的刺痛感,冷意从膝盖处袭来,令她双腿冻得僵疼。
卫嫱紧咬着牙关,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
耳畔两侧是锐利的夜风,她的身形无处可藏,溽湿的袖摆,亦啪嗒嗒朝下滴着水。
她听见李彻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他行至她身前,忽然伸出手。
脖颈上一重,从前对她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男人,如今竟伸手掐住了她的细颈。李彻不知使了多少分力,只见其手背青筋爆出,那虎口紧贴着她的下颌。
竟直接将她掐着自地上捞了起来!
卫嫱呼吸一滞,下一刻已足尖点地。
对方袖口终于沾染了雨珠,冰冷冷地拍打在她面上,她艰难地张了张嘴唇。
“殿……殿下……”
她未发出任何声音。
李彻的身形倾压下来。
如同夜雾沉沉的天色,倾覆,压迫。李彻的大手攥握住她的腰身,登即将她逼至墙角。
后背狠狠撞上冰凉的墙壁,她尚未来得及呼吸,唇上忽然覆下一物。
周遭似响起一阵倒吸之声,围观兵卒赶忙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少女惊恐抬眸,杏目圆瞪。
李彻一手掐住她的脖子,伏身凶狠咬住她的唇。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若讲,这是一个满带着占.有与侵.略的啮咬。男人的牙齿凶恶咬过她的唇.舌,不过顷刻,便掠夺去她尽数呼吸。
她下意识想要反抗。
他这是放肆,是侵.犯。
“啪!”
清亮一道耳光声。
周遭又一阵吸气。
李彻的脸被扇歪了些,片刻后,他回过神,手指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嘴角。
旋即,男人的眼底闪过一丝凶恶。
李彻勾起唇,阴恻恻沉声:
“卫二小姐,本王看你真是活够了。”
忽尔又有暴雨倾盆而下,她的身形被人打横抱起,径直朝内院而去。
[三殿下,李彻——李彻!]
[你……你放肆!李彻!!]
“嘭”地一声,李彻踹开她闺房的房门。
这从未有外男踏足之地,就这般轻而易举地被他侵.占。
她用手推了对方一把:“你不可……”
尚未来得及反抗,她被男人扔在榻上,床帘掀扯。
支摘窗被冷风吹掀,夜雨倒灌,连带着院外呼啦啦的风声。外间的将士屏息凝神,皆知晓二人在屋中行何事,却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李彻扯去外氅,一手自腰际抽出一根军鞭。
他的力道极大,立在榻边,极轻松地用鞭子将她的双手绑起来。
军鞭粗糙,勒得卫嫱手腕生疼。男人于她身侧,阴沉道:
“卫二小姐若是再动,本王不介意用军中那些手段来对付女人。”
卫嫱拼命摇着头,又似乎在低声下气地哀求。可是她的喉咙里如堵住了棉花,少女发不出来任何声音,只能用通红的一双眼望向他。
[李彻,李彻,你放过我……]
旧事如潮,同夜风一道迎面。
“卫嫱。”
对方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闭上眼,无端笑了声,“这是你欠我的。”
她如一头倔强的小鹿,泪眼婆娑,清亮的杏眸满带着惊惧。
听了这一声,她的心头又笼罩上莫大的耻辱感。
羞愤欲死。
一瞬间,一个绝望的念头自她脑海中闪过。
除非她死……
似乎察觉出她的想法,李彻动作一顿。他缓缓支起上半身,凝望向少女眼底颤抖的光影。
月光在她清澈的瞳眸中,像是碎掉的菱镜。
“卫嫱,你这样看着本王,是想要求死么?”
“好啊。”
清凌凌一声,李彻径直截断了她的思绪。
“卫二小姐是想咬舌,割腕,还是撞墙?”
正说着,男人冷漠丢来一物。
卫嫱定睛一看,
正是一把小巧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