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引星接过玉瓶,只见那瓶身洁净,用材虽是不差,瓶口处那简略的云团暗纹却显得有些陌生。
他不由犹疑开口,“主事,这玉瓶?”
谢素尘只平静看他一眼,“其余事情,你且暂不用去管,我若有什么打算,自然会再嘱咐你。”
游引星跟随谢素尘多年,不解对方用意之事众多,并不多这一件。即使他此时心中除了玉瓶材质之外,仍有其他疑惑,譬如按理说谢素尘应先前便已看出隐山修士有人受伤,不知他为何先前不提起这件事,直到此时才提出让自己去给宗主送上丹药之类等等……
但既然谢素尘已有安排,他便不会有一丝犹豫地去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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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尚宗对客人的安排并非不周到,可这份周到在从进入四尚宗,撞上明风绪挑衅一事后,便显得十分微妙了。
华流云及与她同行的四名修士于西洲时自然因各种事务,拜会过西洲的几大宗门,来到东洲之后,亦已拜访过四剑宗,均音宗,丹鼎宗与数名散修名士。
如四尚宗这般规模的宗门,却是在客人面前都无法掩藏宗内各派别的冲突的,倒是显得罕见了。
但四尚宗自古时便是四脉分治,如此来想,宗内四脉彼此不合,却又有了些道理。
待主人离开,华流云一行独处之时,四修士中性格更活泼些的黄衣女修便先问出声来,“我们去其他宗门拜访,见过各种情形,自然也理解对修士而言,闭关,云游,或是不愿涉及宗务皆是常态。但在四尚宗之内,那时宗主虽为宗主,却将自己与宗内剑脉的不合直接摆上台面,而另外两脉占脉象脉,脉主更是未曾出面,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罢!”
另一名淡紫衣衫的女修听及她之言语,并不认可,“据我所知,四尚宗占脉历史悠久,在东洲之上地位极高,其中脉主乃是隐世大能,因此这般行事,是四尚宗占脉的常态。至于四尚宗象脉,莺枝你更是说错了。今夜代表象脉出面的墨驰烟前辈,昔日乃是与我们少剑主齐名的东洲双剑之一。更何况,昔日魔祸之时,少剑主更是得他相让半株守心草,我们老宗主才会无事。”
另一名男剑修补充道,“一株守心草便可护住心脉,修复灵脉受魔类咒誓所致的断损。若只得半株,便需另有一名修为深厚的修士耗尽全身灵气灌注守心草中,方能达成治疗效果。少剑主先前前往极北之境寻找守心草时,墨前辈既同时亦前往险地寻守心草,想必应亦有急需以守心草进行治疗的同修。在此情况下,墨道友却愿在魔祸横行的风险之中,分出半株守心草给予我们少剑主,实为高义之人。”
淡紫衣衫的女修接续道,“是以少剑主在觉出四尚宗各脉间的氛围似乎并不简单后,才会特别于众人前,挑明昔日曾承墨前辈的恩情一事吧。否则以少宗主的性子,此事断不会特别在人前提一句不落到实处道谢。”
话题转至华流云,她似在思索什么,见紫衣女修和黄衣女修一并望向自己,才失声笑道,“见到昔日恩人,道一句谢罢了,倒叫你们解读出这么多话来!”
华流云本心中积着事,此时叫两名随行女修一打闹,倒也暂时放下,只想起出门前父亲的叮嘱,看来这次亦是不成。
待次日清晨,从另两名同伴口中得知,大早上术脉的弟子特别送来了极品的疗伤丹药时,华流云心中想到什么,不由问,“丹药,可是用玉瓶装的?”
这问题问出来,四名随行的修士面面相觑,皆觉得这问题太过可笑,仿佛不像是她们少剑主会问出来似的,自古丹药基本皆以玉瓶承装,若使用其他器具,倒是值得一问。
因此华流云这句丹药可是用玉瓶装的,就像是在问口渴可是要喝水一般,很没有道理。
但虽是疑惑,这点小事也不至于放在心上。那玄底灰纹道袍的修士取出玉瓶并递出,“便是此玉瓶。”
既被问到玉瓶之事,玄底灰纹道袍修士在递出玉瓶之时,不由格外去注意这玉瓶可有何不同。
他只觉较之此玉瓶中所存放的珍惜丹药,这玉瓶用料虽是不差,瓶身却十分素净,没什么雕纹,瓶口处堆着些凹凸手感的纹路,勉强能看出点形状,却反倒拉低了玉瓶的样式,算不得什么珍品。
华流云接过玉瓶,闷闷看过,末了却叹了一句,“这玉瓶倒是有趣。”
因还有数处宗门名士需拜访,即使宗主时衍之再三邀请多住几日,华流云却还是客气辞别。时衍之并未提及此丹药实则是谢素尘所赠,华流云不知此事,自然也无从问起,因此她只为赠药一事郑重向时衍之道谢。
时衍之身为一宗之主,自然并不缺高品阶的疗伤丹药。但既然谢素尘主动送上极品丹药以示好,他便做个借花献佛罢了。
在他看来,这便是谢素尘知晓了自己的错处,因此向自己作出的缓和示弱之举。
几番试探来看,时衍之只觉谢素尘仍是知晓分寸的。他的确仍疑心赤浑山灵石矿脉被克扣的讯息走漏一事是否与谢素尘有关,但此时时衍之再度思忖,却还是觉得这是宁宵或是墨驰烟的动作的可能性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