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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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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姜二爷进来,讪讪称了声“沈女史”,便立在一旁。看他如此恭温,姜满只觉得似换了个人,想到今日遭遇,连同那两个被他随手打伤的仆从,心中一阵隐痛。

莫说奴仆,今日他对自己,也是随意打骂,俨然一副姜家主人的做派。待姜凌回来……

念及兄长行踪不明,又有正堂中姜二爷那一句狠话,姜满多少有些焦急。

今天这一场闹剧虽是了了,但等沈女史走后,恐怕又要再起波澜。

她当如何是好?

“给他磨墨。”沈问抽出一沓裁好备用的硬黄纸,拍在案上,“姜二姑娘,你报。”

“是。”姜满与姜允对了对眼神,后者点点头,上前取过了纸,在一旁窄案前坐下了。

这头一张借据,金额就有一千贯,借于去年八月,约定明年正月时分如数归还,并附利息两百贯。签字、印章,均属姜饶所出,姜满反复检查数遍,慢慢道:“宝祐甲寅年八月初二,先考经曹兴作保见证,于平江府向沈问借贷铜钱一千贯整,约于宝祐丙辰年正月连本带利归还一千二百贯。字据均为先考所书,确认无误。”

账房先生略翻了两页,很快找到这笔借贷,朝姜满、姜允二人点点头。

姜允蘸了墨,仔细写了,道:“已记下。”

此后又有四笔借据,均能在外房账册上找到对应账目,有的借于平江,有的借于嘉兴、衢州等地,借款金额甚巨,没有一笔是低于八百贯的。

姜满觉得奇怪,这几笔账日期十分集中,都是借的现钱,且都是曹兴作保。曹兴乃是建康另一家酒坊的主事,姜、曹两家,早年有通家之好,近来走动也算密切,她爹的尸身就是曹家人帮忙运回来的。

沈家家大业大,字据上贷出钱款之人虽是沈问,但她本人不一定亲自经手。沈问说与姜满之父素不相识,倒也有可能。

只是,酒行之人竟结了伴,一道外出处置酤酒之事,她从未听父亲提过。

这几处地方都在两浙,去年买扑,姜家出价不高,两浙东西只得了临安一处的贩酒权。姜满对此事印象颇深,当时姜饶回了家,很是感叹了一阵。既无奔波之需,父亲随曹兴远赴至衢州做什么?

况且,为何会是现钱呢?

翻到第六张,姜满怔了怔。

这是她家田产的副本。

姜满递给姜允仔细看了,两人相顾,竟都没说出话来。姜满又往后翻了几张,最后一份副本,竟是此间屋子的房契。姜家所居并非祖屋,但到底也是一家人生活的安居之所,房契怎会抵押给他人?

姜满无言,将副本递给账房先生,压低了声音问:“这可是真的?账目上可有此笔抵押?”

账房默默点了点头。

她家房产乃是白契,未在官府备案,因此仅有一张,得房契者便占了法理。姜满知道这些贵重文书收拣在何处,可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她自无法去查验。

茫然间,姜满的视线与沈问相交。

她仍是懒懒的,一手托腮,半倚在椅子上,像等着一出好戏。

“沈女史,敢问一句,”姜满福了福,“这些先考抵押的地契、房契,如今可在您手中?”

沈问望向她,微微颔首。

姜满默然长伫,深吸了口气:“算账吧。”

立在一角的姜二爷自方才起,脸色就极为难看,与姜满视线不经意间对上,竟还不着痕迹恨了她一眼。姜满不知该作何感想,她如今就要家破人亡,难不成,在姜二爷心中,她还得为他那如意盘算落了空而谢罪吗?

账房先生打算盘的动作比平常慢许多,间或抬头,悄悄与姜满递了个眼神。

她明白,要使拖字诀。

课税甚重,酒坊生意不好做,欠人外债是常事。脚店、拍户的回款一时难以收齐,大半资产都压在粮食与存酒上。

只要生意还在维持,钱财自是滚滚而来,但这些钱款全都定于来年正月归还,一笔债死死压住秤砣一头,姜满得往另一头放些什么上去,才可平衡收支?

账终有算完的一天。姜满瞥了眼静止不动的盘算,只觉得大厦将倾。

五万七千贯。

淳祐年间,姜满的娘亲撒手人寰,死前立下遗嘱,将嫁妆留给姜满。时值郑葵督视各路军马,朝廷拨付大量财物予以调用,父亲便又添了一些,买了十张空名度牒留作姜满日后傍身之用。

这些度牒如今可换约莫五千贯钱,若将金银首饰也发卖了,算上内房如今剩的,兴许凑得出八千贯。

家中余粮不多,各地坊场虽有米麦,但都是为来年候夏而出的大酒预备的,若是先变卖了度过眼前难关,明年夏天出不了酒,姜氏酒坊便危在旦夕。

更何况,他们又有多少粮食可以发卖?临近年关,如今库中酿酒用的米不足五百石,便是全运去按市价抵债,也才一万六千余贯。

这一万余贯,乃是杀鸡取卵的钱。

姜满默默望向沈问。

资不抵债,她该拿什么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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