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揉了揉眼睛，她刚从地下室的沙发上睡醒，就看见莱昂纳多站在家门口目送着谁离开。

看来她没听到，莱昂纳多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再多睡一会吗？”他关心道。

这些日子尤娜为了UTalk的开发工作一直昼夜颠倒，在研究室都没完整睡个好觉。给自己放假的第一天，尤娜就直冲莱昂纳多家地下室的那个沙发——她更喜欢疲惫时躺在沙发上睡觉，认为这样会比在床上睡得更香。

“已经睡够了。”尤娜摇头，“刚刚是谁来了吗？”

“是爱德华。”莱昂纳多没想瞒着尤娜，“他来问我你分手的原因。”

“我猜到了。”尤娜并不意外。

“你不问我怎么回答的吗？”莱昂纳多笑嘻嘻的，吊儿郎当地扯着眉毛，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尤娜也笑了，“这没必要，反正我知道你肯定会捉弄他，就像你捉弄其他人那样。”

莱昂纳多是个幼稚鬼，经常捉弄别人，看到别人被整蛊时的反应，他会乐得哈哈大笑。

“听起来你对他已经没有留恋了，真是个残忍的女孩。”虽然这么说，但莱昂纳多依旧满脸笑意。

尤娜佯怒地嗔了莱昂纳多一眼，“明明是你把Eddie要求婚的消息透露给我的，现在装什么好人。”

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不婚主义者。

如果说莱昂纳多是从小看见母亲艾莱琳与父亲乔治离婚，觉得婚姻是爱情坟墓，因而恐惧婚姻，不想结婚；那么尤娜纯粹是不想被固定的关系束缚住，从此变成某人的妻子。

“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充满不公，一旦我结婚，配偶就会自动拥有我的一半权柄，能合法地支配那些本该独属于我的东西。”尤娜当时没有多说，但莱昂纳多记得很清楚。

于是发现爱德华买戒指后，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了尤娜。

诚如他所料，不到两天，尤娜就甩了爱德华。

“对他来说，我当然不是好人。”莱昂纳多摊开手，笑得很坦荡，“可作为你最好的朋友，我觉得自己有尽到该尽的义务。”

尤娜本来也没真的生气，闻言点了个头，就去莱昂纳多家的冰箱里翻出一瓶牛奶。

莱昂纳多亦步亦趋跟在尤娜身后，倚靠在冰箱门上，边觑她的脸色，边试探地问道，“你不难过吗？”

尤娜喝了口牛奶，“有一点吧。”

她汲取了爱德华满满的爱意，这份爱就像牛奶中所蕴含的优质蛋白质，而得到好处的尤娜又怎会不付出半点真心？

“但不多。”莱昂纳多笑着补充尤娜没说出口的话。

“现在Eddie的前途大好，我也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尤娜很清醒，“我和他早晚会分开的，只不过现在是我选择了加快这一天的到来。”

“因为你的不婚主义？”莱昂纳多问，“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快跟他讲讲爱德华的坏话！好让他开心开心！

“不只是因为这个。”尤娜说。

“Leo，被人类驯养的鸟永远长不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一旦习惯了这种生活，它们就会变得怠惰，进而失去鸟的天性。”

“Eddie应该成为风暴中勇敢飞翔的海燕，而非瑟瑟发抖、只会向人类哀啼乞食的笼中之雀。”

尤娜生性贪婪，她的胃口一直在扩张、野心一直在膨胀；可她从不沉沦、从不迷失，因为纵使欲海中航行，她的心中自有掌舵。

尤娜是个很自我的人，她视自己如上帝，所有生灵都是上帝的仆人；但她并不自私，因为她的内心无比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用别人的失败来衬托自己的成功。

她是能轻易摧毁爱德华的人生，是能轻易支配他的未来，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尤娜对爱德华确实有几分喜爱，可这份感情是如此浅薄，浅薄到生不出半点独占欲。

“你觉得他太懦弱了，懦弱到没有抗击风险的勇气？”心机如莱昂纳多，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上眼药的机会。

尤娜否认，“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太依赖我了，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虽然Eddie的身体已经长大成熟，但他的内心依然住着一个小男孩。”

呵，男孩。

莱昂纳多曾经就很讨厌这个单词，现在依旧讨厌。

尤娜明明更年轻，但在这段关系里居然显得像是年长的一方。

莱昂纳多无不嘲讽地想：还好他们分手了。

不愿再谈爱德华，他略有些生硬地地转变话题：“你那个UTalk和UShare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知道，近几年随着个人电脑普及，US论坛火遍全美，而这正是尤娜的得意之作。

UShare是一个兼具了娱乐性和隐私性的线上社交空间，莱昂纳多在上面也注册了匿名账号，平日里有空就去论坛看陌生人聊八卦，偶尔跟跟贴，还挺有意思的。

但是UTalk，这玩意的名字真是古怪。

不过尤娜显然对它寄予厚望。

“哦，它们当然很不一样了，Leo，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她神秘一笑。

当尤娜开发出UShare时，她还只是个刚接触计算机的小女孩。那时候没人会在意这个小小的蚂蚁，因为它的力量远不如传统纸媒这个大象。

而现在，她已经谈过恋爱，心智与从前相比更成熟，阅历与所获知识比以往更丰富。她盘算着掀起互联网上伟大的变革，为此野心膨胀、信心无穷，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

也许某一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蚂蚁们众志成城，终究会踩倒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