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拿着手里的东西有些局促紧张。
一个蛋糕并不值得他分心,顾晨豫扯松领带,朝楼梯方向走:
“从机场回来时途经蛋糕店,店主是旧友走前他送的,保质期只有今晚,随便放着明天让阿姨处理了吧。”
易念知道这个蛋糕店的牌子,高端私订市场受众只针对某部分人,价格令人望而止步。
倘若原封不动直接扔掉,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说出来可能有些冒犯像个没礼貌的客人,第一次来就越界插手别人的决定,但心疼被浪费,她还是轻声询问:
“我可以拆开吗?”
顾晨豫在楼梯上站住,侧过身淡言:“这里也是你家,屋里的所有东西你都有权处置,不必征询我的意见。”
说完上楼没再停留。
得到首肯后,易念将白绿相间的铃兰插入瓶中,拎过繁复刺绣纹烫金礼盒,解开顶端粉色蝴蝶结。
蛋糕不大却格外精致小巧。
淡黄色奶油全层铺满,红色浆果点缀其间,浓郁的奶香淡淡溢散开来。
她从陪衬的两片装饰绿叶间切开,分装进两个银瓷盘里。
做完这一切,顾晨豫恰好从楼上下来。
他应该是刚洗过澡,一丝不苟的西装换为深色浴袍,身形挺拔颀长,拿着一块毛巾擦着头发,少了一层疏远。
“你要不要也来尝一点?”易念起身有些局促地问道。
顾晨豫扫了一眼厅桌。
大小合适的玻璃瓶里,被雨淋过的铃兰偶尔会有水珠滴落,被人在下方放置一块棉布接住,以此不必淌到桌面。
简单却难以被注意到的细微。
他收回目光婉拒:“不了,谢谢。”
意料之中的答案,易念点点头,重新坐下,独自拿起刀叉,动静极小地舀了一勺。
顾晨豫拿出杯子倒了杯水后,又重新上楼。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人,以及偶尔发出的刀叉声。
一个晚上收到两个不同的蛋糕,虽然都不是被“惦记”之神眷顾特意为她买的,但误打误撞也算圆了生日仪式。
收拾完走上楼她敲了敲顾晨豫的书房门,后者视线从显示屏移开,向她点头示意。
“我今晚睡哪个房间合适?”
身上的衣服早就黏得她不舒服,但是来的匆忙什么行李都没拿。
不过今晚她其实有意有些磨蹭,逃避般不愿去考虑让她无所适从的问题。
顾晨豫看出她心中所想,声线低沉:“你睡主卧,我去客房。”
一晚的忐忑被他的八个字轻松卸任,她缓缓松了一口气,道谢正要离开。
顾晨豫在身后突然出声:“两个月,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适应。”
反应过来后易念明事理地点头,夫妻新婚燕尔却始终不同住,确实很难不让人多想,平白徒添麻烦。
更何况,两个月后说不定他已经不需要已婚这个身份,那时自己也已经离开。
-
主卧的房间宽敞明亮,一派的欧式简约风,不过许久没人住,房间整洁单调的像是样板间。
易念打开淋浴门。
出乎意料的,洗漱用具护肤品一应俱全,像是有人特意安排过,浴缸边沿的木架旁放有换洗的女士睡衣。
在陌生的环境终是有些不适应,她快速冲个澡,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放进卷筒。
听到敲门声,她踩着一双绵软的拖鞋,匆匆用干发帽将头发包裹住跑去开门。
顾晨豫见到眼前的景象,难得有一丝怔愣:
面前的人穿着干爽的纯棉睡衣,大晚上在家纽扣整整齐齐扣到脖颈,欲盖弥彰地像是在防谁,细白的手腕固定着头发。
眼眶因进水有些红,抬头看过来,如同一只懵懂受惊的兔子。
他不动声色收起视线,指尖夹着一张卡:“这个你拿着,用或不用,如何用都取决于你。”
易念有些不明所以。
“我说过婚姻生效期间会将你视为真正的妻子,而你需要在必要场合配合扮演好角色。”
接着听到他淡淡补充:“后台不会监测消费记录,你不必有顾虑。”
本就是交易,何况不愿接受的理由在未开口前都已经被堵回来,尽管在未来不可能用卡里的钱,但易念还是顺从接过卡道了谢。
认床的缘故,她一晚上几乎未合眼。
起身打开手机,见到婶婶旁敲侧击的暗示,恍然记起没转钱过去。
她将蛋糕与裙子的钱乘以两倍输进付款框,又点开裙子官网找到她最熟悉的尺码切换地址下单。
对面几乎是一秒收款,等了一会,没再有别的消息。
昏沉着愣是熬到天亮,易念一早起床放轻脚步跑下楼,准备做完早餐后回公司。
她取出贝果放进烤箱,热了两杯牛奶,往其中一杯加入榛子糖浆搅拌,开火炉尝试煎鸡蛋。
但是多年来的厨房实践证明:
上天给了易念能画出一整个春天的手,却没赋予她任何烹饪的天赋。
不论如何学教程,她的做菜水平始终处于“看起来不好吃,吃起来果然如此”的层面。
平平无奇的煎蛋被她煎的边沿焦黑,唯一的中间部分有点蛋黄本该有点样子。
琢磨怎么挽救时,顾晨豫居然从门外跑步回来了。
她对着他总是有种想避开视线的想法,主动解释:“我试着用了下厨房。”
顾晨豫应了一声,冲完澡后下来,整理着西装袖口,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面前的再简易不过的三明治,他端起一旁无糖的牛奶:“以后不用起这么早,阿姨会准备好这些。”
易念的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坐在他对面,手无意识捏着衣角,弄巧成拙的尴尬无所遁形。
顾晨豫修长的手指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烧焦的煎蛋,又平静开口:“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结婚不是让你忙碌于家务琐事。”
沉落海底的心缓缓上升,仿若溺于海水中的人重新呼吸到一丝氧气,她乖觉地应了声。
餐桌上响着餐具的碰撞声,大多数归寂于安静。
快结束时,易念纠结着还是坦白:“我辞职了,今天是最后一次去公司。”
顾晨豫拿纸巾擦嘴,未给出评价意见,只是问:“后面的工作安排好了吗?”
“正在联系,应该快了,不会在家闲置太长时间的。”她抿唇。
“随你。”
门在这时打开,阿姨换鞋拎着菜篮进来,见到她,满脸抑制不住的喜色。
“咱们太太真是古典画里走出来的江南美人,听先生说和你从高中就认识,这么多年感情真是不容易。”
“阿姨,您太客气了。”她对面前的人腼腆一笑。
目光却不自觉看向楼上人挺拔的背影。
那天相亲时,顾晨豫公事公办说看资料两人是同届校友的口吻已经透漏出一个既定事实——
他完全不记得她。
一切的了解熟悉,对外表现“感情深厚”的基础,都只来源薄薄的一张个人简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