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动于衷,甚至有些享受疼感,他掐着雪狐的喉骨,殷红血珠沿着手腕滚到雪狐洁白的皮毛中,尤为诡异妖冶。
司落的感知与雪狐互通,能清晰感受到这具身躯的绝望。
但她只是一只练气期的阿飘,不能阻止也没法阻止。
银丝细线缚着雪狐的神躯愈来愈紧,仿佛能生生陷入血肉里,它发出极为痛苦的悲鸣,仰面望着季卿折,眸子里是浓烈的恨意,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他的咽喉。
少年却先一步捂住那双狐眸。
凛冽刺骨的寒意顺着腿上伤口涌入它的身躯,犹如他的嗓音一般冰冷:“母亲说过不听话便要受到惩罚,就像我不愿意扮作女孩那样,你若是想逃离也应该受到惩罚。”
闻言司落一怔。
很好。
季卿折的母亲貌似也不太正常。
让这么漂亮的少年扮做女孩?
这家伙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中长大的?!
正头疼,司落脑海蓦地传来铺天盖地的疼意。
少女能感到雪狐的意识在缓慢变弱,而她却获得了操控权。
司落内心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她原本并不想插手,虽然挺惋惜这么一只美丽灵物,但既然只是一个虚幻之境,大抵什么时候一切结束了,什么时候她便能醒来。
可这只雪狐与众不同,它畏惧害怕眼前的人类,为了活下去,却愿意求助在场的另一位人类,将性命压在伤害自己之物的同类身上……
你傻啊,先苟着啊,活着最重要,后面有机会再刀他,就算没机会,等他放松警惕再逃也不迟呀。
雪狐似乎听懂了司落的话,主动示弱,它开始顺从,艰难且吃力地用头蹭了蹭少年的掌心,颇为温顺地待在他的怀里,乖巧地不像话。
掌心被雪狐示好似的轻轻蹭着,季卿折感受到了它的温和顺从,指节缠绕的银丝松了许多。
少年将雪狐扔到地面:“你跑丢的代价,轻一些不过是被我捉回来,但不听话的次数多了,我不介意将你直接扔给那些人,想必他们会很乐意把你当个玩物活活剥掉。”
司落:“……”
啧。
这家伙从小就是歪着长的。
长大后在外面是怎么做到还能保持间歇性冷静,不是时时刻刻都这般疯狂的?
司落摁着眉心,该不该说季卿折演技太妙,女装连风无相都看不出来,装正常人也大差不差。
眼前的色彩逐渐褪去,意识再度陷入混沌。
司落陷入沉睡前想,按照剧情轨迹,下回兴许就能结束这个梦境了。
但再度苏醒的感觉却不太好受。
司落这回真实地感受到丝丝疼意,大抵只有钻心的疼意席卷雪狐全身时,她才会跟着有所感觉。
睁眼,入目所及皆是白茫雪地。
雪狐的伤口再度破裂却流不出血,因为伤口上凝了层厚厚的冷霜,在惨白日影下泛着猩红颜色,可怖到不忍直视。
它缓慢地行走在厚雪小道之间,步伐愈来愈小,走得愈来愈慢,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挣扎半天后咳出一大口血。
雪狐的状况传递给了司落,她的胸口也止不住地闷。
草,这个梦境好磨人!
连感知都那么真实。
要不是她清晰记得自己是个修士不是阿飘,都要以为这一切是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事。
冷风如刃,寒气逼人。
凛冽朔风呼啸而过,直到彻底将雪狐掩埋。
司落神情复杂。
雪狐在异兽录中算不上天赋极高的灵物,但却极具血性。
譬如这只。
片刻后,季卿折找来了这里。
倒在雪地里的狐狸,皮毛光泽还未完全黯淡下去,但不再起伏的身躯告诉他,它已经彻底死去。
少年眸子平静无痕:“死掉了啊。”
死掉了啊。
也不知这话语中有没有惋惜。
他曾经见过这只生灵最为美丽的时刻,也曾好心地将自己的血肉当做礼物赠给它。
因痛苦罪恶而出生人的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惋惜。
他付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却没有收到相应的回报,于是坚信这便是背叛。
背叛者不值得动容。
纯白无色的背景之下,容貌圣洁美好的少年睨着那只脏兮可怖的狐狸,眼神如古井无波。
良久,他抬起手,刺骨朔风如凛然利剑从身侧呼啸而过,白狐的身躯顿时化作血雾消弭在空气中。
雪霁天晴,雾霭消退,苍穹之下,大雪纯洁白净,足以掩饰这里一切的罪恶。
少年季卿折掀眸望了一眼司落所在的方位,薄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
……
一切结束后司落猛地睁开眸子。
眼前是熟悉的房间景象,她稍微安心了些。
嘶,胸口怎么还是闷得厉害喘不上气。
这梦境带来的感知也太持久了吧,人都清醒了还是无法消除那股迫意。
少女起身准备倒一杯凉水压压惊,一抬头便发现一双腿完全压在自己胸口,而腿的主人正横卧大字摊开,睡得极为香甜。
司落:“……”
很好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