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二叔昨天因着钱氏那一出自觉有亏,早早就收拾好东西没有多话。
而吴老三因着昨天要方子不成,故意装出一副懒散的模样,还拾掇了两人跟着他一起拖拖拉拉,故意耽误着时间。
陆令嘉也不惯着。
她冲着那几人轻轻一瞥,眼神中带着警告:“今日若是稻子没收完,谁也不准吃晚饭!大家相互监督,谁胆敢偷懒,就饿他个三天三夜!”
她说完,吴老三就跟蔫了似得,像鹌鹑一样窝着头不敢出声,眼睛却四处瞟着。
人群中有几个年轻人倒是憨厚地应道:“放心吧大当家,就这么几十亩地,保准一天就能收完了!”
后山。
翠绿的树木轻摇青袖,与金黄的稻海交相辉映。
广袤的稻田里,成片的稻穗随风摇曳,泛起波澜,稻谷的清香一阵一阵袭来,久久未能散去。
陆令嘉的手触碰到稻穗时才有了这么一丝真实感。
真是久违的感觉。
她弯腰俯身,割下一束束沉甸甸的稻穗,这才安下心来。
陆令嘉的手脚麻利,镰刀挥动地飞快,割完一把后就打个结捆在一起,扔在一边,又不知疲倦地去割下一处。
寨子里几个男人看到她如此卖力,就算存了耍滑偷懒的心,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总不能说出去,不仅打架打不过一个小姑娘,连割稻谷也不如吧?
日头渐渐升起,照着这片金灿灿的土地更加耀眼了。
这里没有收割机,全靠着手工,手心不一会儿就磨出了水泡。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泥土里,也无人顾暇。
陆二叔头一遭割到这么多稻谷,还奇怪呢。
以往他们割的稻穗都是小小的一簇,很多还没长开,怎么这会儿长势这么好?
就因为小侄女前些日子带着他们来除除杂草?
不能够吧?
他倒不偷懒,镰刀簌簌地就挥着。
许是前两天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里还有些泥泞,他们踩在绵软的泥上,要使好大的劲才能把脚拔上来。
但等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割了大概一半都不到。
吴老三嚷嚷着:“饿死了,不割了!就算是驴子也没有这样干的!”
陆令嘉刚好把手里的一把稻谷捆好,看着大咧咧坐下的吴老三说道:“可以,但是晚上寨子里的饭菜你不准吃。”
她淡漠地扫了一眼,讥笑道:“这是先前定好的规矩。”
“我不服!凭什么石头他们几个人轻轻松松地在那熬油,咱们这几个要在这累得跟狗似的种地割稻谷!你看我们割得手都起泡了!”
他梗着个脖子,开始耍赖,“有本事就换一换!大当家的可不兴这么偏心的!”
陆二叔没吭声,瞧了眼陆令嘉,手里的动作却是没停。
陆三叔走过来劝慰道:“吴老三,大当家的心里有根杆秤,谁出力多谁吃肉,你要真觉得憋屈也得等今天收完稻谷,再让大当家给咱们调换。”
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你说是吗?”
这一番话可是让陆令嘉骑虎难下。
本来因着不少人有意见,她确实是准备让石头几个人轮换一下岗位的。
可她却不喜欢被人这般威胁。
况且——
以后寨子里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有什么意见都来撂挑子不干这么一招,她这个大当家还有什么威严?
陆令嘉冷声:“不想干就滚出去。以后寨子里其他人赚的每一粒米、每一块肉都不准吃。”
“没道理你有手有脚,却白吃白喝其他人辛苦赚来的东西!”
她放下镰刀,冲着众人说道:“大家伙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不想干的人现在就可以跟吴老三一起滚了。”
话音落下,田地里瞬间鸦雀无声。
陆令嘉自从当了寨子里的大当家后,还没有动过怒。
这是第一次。
她语气不算得上凶狠,但是陡然转冷的脸上,平白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在场的人只觉得心头一颤。
明明还没入秋,身上怎么感觉有一股寒风吹来。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吴老三都阴沉着脸不敢再说话。
陆令嘉从怀里将早上揣着的白面馒头掏出来自顾自吃了起来,三两口吃完又开始继续收割稻谷。
其他人也赶紧囫囵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继续挥动着手中的镰刀。
吴老三也没有离开,埋着头,发泄似地割着稻子。
现在寨子里顿顿都有肉,他真的离开了上哪儿找活干?
能不能吃饱饭都另说。
这会儿大家齐心协力了,马上就割完了一半的地,陆令嘉抬头用手背抹去滴落在眼睫的汗水。
看见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