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楼的事全权交给陈感知,此时正和领导勾着肩背往外走,傅集思瞟过去,确实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样子。
陈一闻做甩手掌柜,也不跟着校领导陪笑了,散会前“噗呲”了两声,喊傅集思。后者没听见,一门心思整理会议笔记。
一点小事来回讲,其实没什么好理的。
她只不过是想落在最后一个走而已。
陈一闻是行动派,既然喊她没听见,直接绕过桌边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傅老师。”
“陈总。”她放下手里笔记站起来。
陈一闻回头看,笑嘻嘻问她:“陈总是谁?”
“姐……”
社交地位不同,以至于傅集思的反应特别被动。她不是自来熟,更不是好听的话张嘴就来的那种性格。
陈一闻的身份摆在这里,虽然看起来有心想和自己接触,但她一个后勤小职员,实在觉得无福消受金主的好意。
“傅老师,我也能叫你’集思’吧?”
“可以的。”她点点头。
这世界是怎么了,“集思”冲破一个豁口,忽然就涌上来这么多去掉姓和她相称的人。
“集思,”陈一闻眼神亮晶晶,抓住她的手托起来,“晚上一起吃饭。”
陈一闻没给选项,傅集思为难抿了抿唇。
“我,”傅集思说,“晚上可能有点事。”
“不方便?还是不想吃?”快人快语的女企业家,鹰隼一样的眼神捉住她的闪躲,语气乐呵呵的,但超出常人沟通的直白,“没事的呀,你直接和我说。”
“我晚上有事情。”
“什么事情能问吗?”末了,陈一闻又加一句,“不能问就算啦。”
“可以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顶多算众人喜闻乐见热闹的一种。
“那什么事呀?”
“我要去相亲。”
喜闻乐见是真的,同龄人表现出的乐不可支和幸灾乐祸也是真的。陈一闻像听了个大笑话,眨眨眼,表情倏然表得丰富。“你?去相亲?不应该啊!追你的人没从城东排到城西,也该从行政楼排到校门口了吧?!”
陈一闻又说:“这么优质的条件,想不开相什么亲!”
“长辈安排的,得去见一面。”
“去发好人卡?”陈一闻深谙点头,“那我们等你结束了一起!”
“我们?”
“我和陈感知呀。”
她表露出尴尬,尴尬里尽量想填满抗拒和不适应。傅集思说:“我不一定发好人卡。”
而事实是,餐厅里,椅子还没坐热,兜头泼来一杯冷水。
女方骂骂咧咧,本来没想泼傅集思的,男方硬是把锅一甩,声称自己不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的,话里还有诘问女方这么多天冷暴力的意思,恰好家里安排,就出来见了一面。女方反省过错,娇娇滴滴,话头一转,指责傅集思怎么不问问清楚就来和别人相亲。
这年头相亲难道还要做背调吗?
傅集思抹了把脸上的水,平静到不能再平静:“那你们两个现在是和好了吗?”
男方想给她递纸,女方不让。男方说:“傅小姐,真的抱歉,你是个好人……”
她自己抽了好几张纸,把脸擦干,一一抹掉衣领上的水珠,笑得冷冰冰:“谢谢,我也觉得我是个好人。”
然后起身走了。
到头来,被发好人卡的是她。
外面天气阴冷,关赫丽的消息来得很及时,问她到了吗,在吃饭吗,感觉怎么样,聊得来吗。傅集思哆嗦着手指头敲字:「差点成小三啦。」
她妈终于消停了,说在值班,要出急诊,闲下来再聊。
手机被收进包里的时候,摸到包的一角也沾上水,她拿袖子擦掉,无声站在店门口叹了口气。
她的包,20岁收到成人礼,被不干不净的水泼湿了。
有够倒霉也有够无语的。
回去路上打车,工作日的缘故,街道人流没有周末密集。也许是碰上了加班的高峰期,路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散会时陈一闻拉住她,介绍朋友新开的餐厅,约她一起去捧场。
记忆里的店名在路况疏通,出租车重新起步后,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灯牌很亮,从外面看氛围也不错。
觥筹交错,没那么市井落地的生活,于她来说是另一个世界。
停在路川巷子口,傅集思没再指挥司机开进去。付了钱下车,站在凉风里搂紧自己的鸡皮疙瘩。
天越来越冷了,她总不记得天凉添衣。带回来的厚衣服还没理出来,这些天仍然穿着薄外套,刚刚用脸接下的那杯水浸湿衣领,戳着她的脖子,怪难受的。
但是站在巷子口,莫名松了口气。
相亲结束了,关赫丽回S市了,她一个人的家,又是自由轻松的新生活。
往里走,路灯越来越暗。有人家出来丢垃圾,塑料袋贴在腿边沙沙响,见她回来,打了声招呼。
快到家的时候,傅集思才看到公园外小广场上有辆车停着没动。
白色的,四个圈。好像用脚想都知道是谁。
车上的没动静,她走到窗边敲了敲。车窗立马降下,不等问候,也没给笑脸,直接问他:“你在干嘛?”
傅集思先发制人堵住借口:“别说是路过。”
陈感知坦诚:“我想观察一下你的相亲对象。”
“所以你的观察手段就是蹲在我家门口?”
“我怕他是个没分寸的人。”
傅集思直起身:“那你呢?”
意思是,那你呢,你就有分寸吗?
“我是暗中守护的骑士啊。如果你没来敲窗,我还是可以保持隐身。”
她看向远处,对他的说辞感到无语,冷笑一声,“你见不到的,回去吧。”
陈感知推门下车,朝她走来的方向回看,“他没送你回来?”
“那正好,”他又说,脚步已经动了起来,“我送你到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