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木直到用过午膳骑上高头大马时，人还是懵的。

只不过她对外的伪装极好，旁人只会以为她生性淡漠不爱说话，此刻哪怕星纪冷不丁地在她面前问个什么事，她也能够对答如流。但凡谁再有心些去观察，就会发现析木一旦对上了青袅的眼神，整个过程就会出现端倪。

析木面向青袅时，整个人都很躲闪。

而后者偏偏很大方，更甚是故意在析木眼前表现。

二人你来我往你往我来，如此拉扯了好几遍之后，不食人间烟火不通七情六欲的星纪总算是看出了一点东西来——“你们咋了这是，也不斗嘴了，光眼神干架？倒是把这吵的内容也说与我听听呗。”

“哪有吵架……”

“是你姐姐古怪，总是盯着我看，我看回去罢了。”二人的托词一对比，高下立见。析木被她的话堵得语塞，脑子里又回想起今日她醒来做的亲昵举动，又气又羞。

凡人都这么胆大妄为吗！

怎么一言不合就就就…就做那种奇怪的事啊！

而且青袅打今天睡醒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跟在析木后头，还出言撩拨。小神君哪里受得了这种纠缠，她虽不觉讨厌可又下意识想要躲开，不能打不能骂，完全没辙。析木越想越觉得委屈，猛地一挥马鞭，策着马儿跑她们前头去了。

青袅扭过头去，轻声笑了。

“哎？跑哪里去啊！姐！”

“你姐姐怕是要一展草原人的风范，和你赛马呢。”

“草原人风范？”怕不是马屁股被大马蜂蛰了！星纪蹙眉，忙跟了上去。

人世间的花样极多，什么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单拎一样出来便能开各种集会和比赛，惹得人头涌动。这日，析木等人便是骑着马路过郊外的一个骑射大会，好大一片校场，光是外围便热闹得很，还不知里边得有多壮观。

两姐妹被这阵势吸引，两眼放光一般勒着马缰绳走不动道了。青袅骑马踱步回来，看了一下那骑射大会又看了一下那二人，调侃道：

“你们草原天天骑马日日射箭，不是常见的事么？怎么倒像是第一次见，竟然愣成这样。”

析木一顿神，甚是自然地与她接话：“就是因为常见嘛，来了中原见得少，而今瞧着了，难免不会激动些……”

“就是就是！”星纪叫嚷着，这头已经开始下马，想要往校场里面走了。“快快快，我们赶紧看一看这热闹，不然可就错过啦！”

“星——十二！”一时情急，析木差点暴露。

她特意回头去看青袅，却见那人只是望着校场方向嘴角上扬，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人和事，并不曾留心听她说了什么话。

喔~还好没发现。

析木心虚地吁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有一道身份不明的元神擅自探入自己灵息而被她下意识阻断在外。“！”她心下一惊，但不露声色，怕自己反应过大而打草惊蛇。

这场上，竟有凡人以外的存在么……

校场之内，马啸喧天，旌旗舞动，再配上这参赛者表演过后人人拍手叫好的气氛，直把冬日的低温都逼退了下去。三人饶有兴致地挤到场边观摩，只见场地中良驹骏马比比皆是，不少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儿带着随从在旁侧说笑辩论，又有一些姑娘家躲在人后掩面低语，真是众生百态，十分有趣。

星纪望着他们的神情举止，却有些不理解。她回过头来看向青袅，问道：“青袅姑娘，那些边上的人还没开始比赛呢，可为什么有那么多姑娘对着他们笑啊？”

“嗯？”青袅循着她指的地方望去，不过一眼，心下明了。“傻十二。那是人家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比赛只是个噱头，借机相个好夫婿罢了~”

“夫婿？”星纪点点头，夫婿这个词她理解，从土地公的人间阅历来看，就是人世间男女成亲之后的称呼。“中原人择选夫婿要看会不会骑马射箭啊？”

“……”青袅一下子沉默住了，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轻道：“看比赛吧，你以后自然会懂的。”

大概草原人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繁文缛节，谈婚论嫁之事也毋需诸多礼数和讲究，所以这个傻十二理解不过来吧。要是有机会，青袅还真想去大草原看看，看看那边的水土风情到底如何，怎地养出这么两个不通情窍的姑娘来？

想到这里，青袅便忍不住看向析木。只见她神情认真，视线不断地在人群之中来回，像在寻找什么。

前世，河唐郡郡守，河边小顽童，焦家村樵夫……

前世，西市杀猪匠，六宫宠妃，山上大马猴……

前世，西域大商贾，二品大员，王府侍卫……

……

析木屏息凝神，在人群之中不断探查他们的前世身份，那各式各样的身家背景一帧帧地在她眼前快速略过，看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可她丝毫不敢耽搁，仍旧仔细地来回排查着，看得眼珠子都要冒火了。

前世，小野花，小野花，小野花……

“十一！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