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情愉悦一路朝青龙宫而去，脚步都变得欢快起来。

析木不知道的却是，此时青龙宫内，玄枵正和寿桯一脸严肃地谈话，气氛紧张，甚至让人无措。而他们之间的话题，正是雀跃而来的析木。

玄枵觉察到析木和寿桯之间有着他作为神君而不可控的情愫，如今又是神界危难之际，为了大局着想，玄枵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司命当初说过的话复述给了寿桯。

“可是大哥哥……”寿桯听了只觉迷糊，脸上表情复杂，犹疑又带着几分心痛。“我们兄妹十二人在这神界数千年，与司命的契约一直稳固无事，何以今日……今日你竟说十一有可能会打破契约呢？”

司命的契约，那可是天地间最牢固的牵绊。如果连这个牵绊都能被打破，那这尘世间最大的利器，岂非成了他们作为神君最忌惮的七情六欲？

玄枵眉头紧锁，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希望自己心里会有这样的猜忌和恐惧，只是规则于世，从来都是为了束缚言行，规则若是破了，这环环相扣的丝丝缕缕，瞬间破灭又怎会是难事。析木自当了玄武镇之后一直表现优秀，作为四方位首神之一，她毫不逊色于老四大梁或是老七敦火，更甚，有时候她做的事情比他这个老大还好。可是，神界自立成以来便有警示，凡是神君，不得动情，否则万劫不复，必会使神界根基动荡。

“十一很好，但是，她不该视你为自己软肋。”

沉默许久之后，玄枵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可是神君有情——”

“作为神君，当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维系三界安稳作信条，当正直不阿，当公正严明。寿桯，你该明白，作为神君只需要有那么一点的怜悯和同情，只需要有那么一点的爱和恨，足以应付这所有事。人间是情欲放纵肆意生长之地，生死轮回灾病祸福尽在一念之间，神界若如此，便没有三界之说，天地都会乱套。你行九，现下既然知道十一对你与对他人不同，你就该劝阻她，如若不然……”

“会如何？”

寿桯望向玄枵，见他脸色严肃，不由得神色紧张起来。

那大概是这位星次神君面对自己手足最有青龙镇风范的一刻。因为他从未试过这般正经和平静，眼神中透露的也是旧时未见过的坚定。他唇瓣轻启，像是早有预备地说出一句：

“我会抽走她的记忆，断开她与你我的情分。从此，让她当一个空有法术却没有魂魄的神君，安稳地守在我们十二人的契约之上便可。”

寿桯闻言，内心凉了半截。

寿桯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宫殿，怎么出神地走到青龙宫外的长廊下驻足。她只是满脑子想着析木的事情，耳边总回响起玄枵的警告和处理方式。或许在大祸酿成之前，让析木失去记忆和情分是好事……只是，这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陪伴和相处便会在弹指间灰飞烟灭，那又该如何去接受。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了，析木总是很粘她。

她们的感情好像一直都独立在十二人之外，自有记忆开始，寿桯的身边好像就一直有析木的存在，九姐姐，九姐姐，从一个爱哭鼻子的小娃娃到现在与自己一般高的姑娘家，眼睛里的光闪闪的，那种喜欢甚至不用说出口都能从目光里溢出来。

寿桯爱她，疼她，护她；却又怕她，躲她。

本以为自己能把这种姐妹之情划分清楚，能够陪伴她成长和沉淀，以姐姐的名义。可是孩子般的热切和温柔总是寻着缝隙侵袭她，让她分不清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在意析木，到底为了什么而难过这份情。如果说析木神君动情犯了神界大忌，那么，她寿桯又算不算局外人？

“唉……”

寿桯疲惫地在长廊护栏上坐下，头一歪，却莫名靠在了别人的肩膀上。她惊慌地回过神来，映入眼帘的正是方才让她百般牵挂的人。

析木冲她温柔地笑着，好像说了一句：九姐姐，你在看银河吗？

寿桯神思恍惚，已经听不清析木说话了。她只是目光灼热地望着析木的眉眼，过往种种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交错重合之下，让她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可是寿桯不想被析木察觉到她此刻的难过，所以她装作漫不经心地继续歪头，让自己靠着析木的肩。

我看护着长大、陪伴着的十一，失去了会怎么样呢？

她心中默念着这么一句话，却无意间发现析木因她倚靠自己而紧张得全身僵硬，甚至那心跳声扑通扑通近在耳畔，很是明显。

寿桯先是一怔，然后双目紧闭，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

“十一，不可情丝妄动。”

她低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