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烈日高悬,莲池里的莲花都开了,一朵朵莲花在根茎的依托下亭亭玉立。
皇帝携太子及一众服侍的宫人行至莲池旁的碧心亭歇息、赏玩。
身姿窈窕的青衣婢女们依次在石桌上摆了冰镇水果、糕点、美酒。
陆云朝坐在皇帝右手边,他抬眼看了看皇帝,只见他威严清俊的面目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应当是心情不错。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在看见皇帝的笑容时便不由自主地喜上眉梢。
他知道皇帝的好心情是因为方才的殿试,有不少青年才俊可造之材,朝廷有了新鲜的血液,一切才能良好的运转下去,才不至于腐朽坏死。
“太子,方才那些人的文章你都看了,可要好好学习,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要虚心向李太傅他们请教。”皇帝态度温和地对陆云朝说道。
“是,儿臣谨记。”
“嗯。”皇帝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众人,忽然对着一人凝神细看起来。
陆云朝顺着皇帝的目光看过去,是他,是那日在书房外险些死掉的暗卫。
他一身玄色劲装,腰系革带,手持佩刀,面容清隽冷肃,与那日浑身是血虚弱的样子判若两人,他今日站在那巍然不动的样子,看上去像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可摧折的力量。
今日皇帝在场,他只跟在一众侍从身后,未曾隐蔽。
“你,上前来。”皇帝看着江寒酥命令道。
江寒酥心里一激灵,皇帝为什么会注意到自己?他飞速地翻找着原主的记忆,可在此之前原主和皇帝根本没有交集。
尽管心里很慌乱,但他表面上看着却很稳重,丝毫没有显露心绪,这是他这几日练就的本领,这没什么好炫耀的,但对于目前的他来说,确实是一项保命技能。
他规矩地行至石桌前,向皇帝及太子行礼。
大概是皇帝知道暗卫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因而也没有问他叫什么,只是说:“你的模样很像二十年前跟在朕身边的一名暗卫。”
皇帝看着他,可眼神却有些飘忽,像透过他看见了旁人不可见的幻像。
陆云朝惊讶的发现皇帝的神情分明是在追忆什么。
“他很忠心,但后来他死了,为了朕而死,朕是他的主人,他理应为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没什么。”
皇帝说这没什么,但陆云朝却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些怒意和懊悔。
是什么样的人?竟会让皇帝如此。
二十年前,他还未出世。
江寒酥低着头沉默地想,因为是主从的关系,一个人就该为另一个人而死吗?在皇帝心中,那好像是一件很理所应当很平常的事。
不过,皇帝为什么要说与自己听,很像那个人吗?那是什么意思?
在两人都等着皇帝说下去的时候,皇帝收敛了心绪,转而说道:“你如今跟在太子身边,或许这是冥冥中注定的,望你尽忠职守为太子效命。”
为他效命。
陆云朝简直有些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或许别人不知道,其实东宫暗卫只是名义上归属于他而已,他仅有一定的支配权。
从一开始,东宫暗卫就是皇帝一手组建,他从没有真的把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交给自己,皇帝才是东宫暗卫真正的主人。
若非如此,皇帝又怎么会对他做的事一桩一件都知晓得那么清楚,但凡动用了暗卫的力量,都会被汇报给皇帝,甚至那些暗卫也在为皇帝监视他。
他甚至不敢问一问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心中掌控一切权柄的欲望有多么强烈,如果给他权力,那不仅仅是权力,更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柄利剑。
冥冥中注定的。
这句话与江寒酥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是的,他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改变皇帝和陆云朝的悲剧,他们的结局不应该是那样,那太过惨烈。
又或者是,在他心中,如果失去这样的目的,他在这陌生的封建王朝,实在无所依存。
“是,属下遵命。”
总之,他在皇帝和陆云朝面前郑重地许下诺言。
夜晚,陆云朝穿着纯白的里衣坐在梳妆镜前,单薄的衣裤更显他体态柔美。
他的面前是大开的雕花木窗,窗外,皎月悬于天穹,倒映在波光粼粼地湖面上,有种冷丽的美。
身后婢女悬铃正为他解下束发的金冠,纤纤玉指拢起他乌黑如墨的长发,木梳顺着长发一下下轻柔地梳下去。
陆云朝感到从头皮处传出一种很舒服的酥麻的感觉,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趴在深红的木桌上,脸枕着手背。
他水润流光的眼睛看向梳妆镜前一只瓷白的小杯,那杯中有水,水上漂浮着一枝雪白干净的茉莉,他伸手捻起花茎,在水面上一圈圈缓缓地划过,水面上泛起涟漪。
皎月银辉照在花上、水面上、还有他凝脂般白皙娇嫩的皮肤上,一切都是静谧的,又仿佛正从中迸发出惊心动魄的什么。
他心中有种奇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