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辰时,浓烈的阳光泼进屋内,暖和得不似深秋。
裴子濯翻身下塌,瞧着空无一人的小屋,深深地蹙起了眉。
昨日虽深陷梦魇,但其间种种他记得一清二楚,
若说丹霄中途对他起了什么不轨的心思,借着他虚弱无力就肆无忌惮的动手动脚,那他还认了。
毕竟丹霄将他救下的目的就是如此,那才是自己的“价值”所在。
可丹霄昨晚却时时刻刻守着他,恰好在寒毒刚发作时靠过来,细致入微又谨慎小心地照顾,其间可见真诚。
一点取乐之心都没有,哪里是用来对待娈宠的,更像是,像是求爱……
裴子濯被自己臊得一个激灵,但也想通了关键。是啊,以丹霄的能力手段想要对付如今的自己轻而易举,根本不用费心思与虚与委蛇。
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裴子濯已被逐出山海宫,背负修界骂名不说还落得一身残废,若说要利用他,可实在没有可图之处。
他思索半刻,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难得笃定道:丹霄这是爱上自己了。
怪不得丹霄总是一副情真意切,眨着那双无辜的眼,在自己面前装得纯真无害,毫无威胁,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想通了之后,裴子濯觉得更难办,抛开一切背景不谈,丹霄是救他命,接他骨的大恩人。
以前还能唾弃丹霄不耻,可现在他只觉得头皮发紧,心里怕着什么,想逃命似地跑了。
可这丢人的念头还没成形,门“吱呦”一声开了。
沈恕鼓着腮帮子,嘴里嚼着什么美味,手上端了一只长托盘推门进来。
瞧见他醒来,便乐滋滋地挥手唤他道:“这是小桃送来的华容团子,说是巴陵特色,我尝了一颗果然软糯鲜香。”
糯米滚着腊肉的香气扑鼻而来,本是一道美味,可裴子濯如临大敌般缩回床榻,闷声道:“不吃。”
沈恕以为他还在气昨天的事,便特意抓着盘子走到床榻,用筷子夹起一小块举在他眼前道:“我没骗你,快尝一尝。”
裴子濯扭脸道:“不尝。”
真是石碑烤火一面热,沈恕自己叼了那团子,故意在他跟前砸吧嘴,舒服得眯起眼馋他,“不愧是巴陵特色,浓郁鲜美好吃得不行。”
不知是香气馋人,还是眼前人碍眼,裴子濯干巴脆地翻过身去,继续用后脑勺对着他,拒绝接收贿赂。
看来昨天真是气极了,沈恕放下碗盘,凑到他身边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见他不答便自顾自道:“那我做点什么能让你消消气,要不……你也摸摸我?”
裴子濯嘴角一抽,捶床道:“我摸你做什么!”
沈恕忍着笑,将得来的消息告诉他,“我找小桃问到了入婵山的路,待我们降服那姻缘教主再去找地灵泉。只是这几日天气变热,不知地灵泉的泉眼还在不在,若不在你便还要受元阴丹的苦。但别怕,有我在,大不了天天同睡一屋,总能治好你这仙骨的。”
裴子濯听着就头皮发麻,丹霄是在想什么美事呢?天天与自己同床?时时刻刻用那眼睛勾人?
痴心妄想!
裴子濯第一次那么积极地行动,他利索地下塌道:“没那么多大不了,快走,除妖要紧。”
午时刚过,巴陵郡北的香火铺就排起了长队,纷纷抻长脖子,等着店面开门,好卖些线香和红烛去祭拜姻缘教主。
只可惜这店的老板太懒,总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且每日香火都是限量售卖,总有人排了一天却什么都买不到。
巴陵郡也不是只有这一家香火铺,只是据传言被姻缘教主施法,第一个许愿成真的老汉就是在这家香火铺卖的香。这才让他家名声大噪,而且百姓也觉得只有晒着日头,苦心等待,求来这柱香才算心诚。
沈恕瞧着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长队,着实呆了半刻,他平生是第一次看见一家香火铺能火成这样,这人头攒动的模样,简直堪比灾民求粥那般迫切。
他走到近前,打量着队中一牵着孩子的妇人,不由得惊异道:“您也是要求姻缘的?”
那妇人面容慈善,笑着回他,“不是,我是为我孩子求平安的。”
“姻缘教主还能保平安?”沈恕失惊道:“不是只能求姻缘吗?”
那妇人莞尔道:“原本是只能求姻缘的,但是前阵子有人去求了富贵,没过几天家里就天降一箱黄金。姻缘教主真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我为人母也别没什么要求的,只求孩子平安健康就好。”
这些凡人的俗愿连老君、月老这等大神都不见得一一应愿,而姻缘教主居然这般神通?这哪里是妖怪的派头,都快成邪神了!
沈恕心里一阵翻江倒海,觉得此事蹊跷太多。
“开!”前方一声呵道,香火铺的木门档就被人从里卸开,是那老板终于出来营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