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直白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刺向对方,被她认真端详着的人的内心简直无所遁形,乔治怀疑只要和她对视就会被她看穿内心——或许她就是会这样的魔法,能够通过这个魔法区分他们。
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魁地奇训练和圣诞趣事上,看见对方终于露出笑容,心里不由庆幸起来——她终于笑了,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看清了她脸上不再客套的真切的笑。
笑了就好。乔治稍微放心了一点。
在月亮被遮蔽后酿造的黑暗里,他也会心一笑,但她似乎牵动了伤口,轻微的抽气声在黑暗里变得明显。
阴云飘移,月光从黑暗中倾泻出来,乔治看见了她被泪水沾湿的脸。
他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呼吸停滞两秒后,他们无言相视。
乔治充满奇思妙想的头脑在一瞬间停滞了。
安流云喉咙里抑制不住地溢出一丝呜咽——这暴露了她真实的状态,她偏过头,眼泪却暂时无法止住,在鼻梁和眼眶的交界处汇聚成一滩晶莹的水波,然后慢慢滑过脸颊,浸透枕头。
乔治应该礼貌地转过头不去直视一位女士无意间暴露的脆弱姿态,但他想,她肯定伤得很严重,不然不至于连转身都困难。
他忽然有些懊恼,因为他的手帕拿去给弗雷德止血了,他没有多余的帕子——除了某些情感过分充沛的巫师,没有人会因为一个仅用咒语就可以痊愈的伤口多带几条手帕。
乔治试探着用手去擦她脸上的眼泪,她的脸颊很凉,眼泪却是滚烫的。
他被她的眼泪烫到了,连同整颗心也被刺痛了一下。
女孩子的眼泪总是蕴含着神奇的魔法。金妮是这样,安也是这样。
在他们入学那年,金妮很舍不得两个和她关系最好的哥哥——即使他们有时候也会捉弄她,但和其他人比起来,那不过是逗妹妹一笑的小把戏。
在他们开学之前,金妮难过了好几天,她强颜欢笑地看着兴高采烈的哥哥们,夜里偷偷躲在房间里哭——这当然瞒不过细心的乔治,于是他们和金妮约定要给她写信并且寄一些霍格沃茨的好东西。
他们还试过给金妮送一个霍格沃茨的马桶圈,但被珀西及时阻止了——不然妈妈的吼叫信肯定比金妮的思念更早到来。
安的年龄和金妮相仿,她的眼泪却隐忍、克制,像春天里最后融化的一块冰。
乔治轻柔地地擦去她的眼泪,就像为金妮擦眼泪那样,但没有讨论和调侃这件事——他不由庆幸还好弗雷德没醒,不然安可能会被他刺激得更难恢复。
他贴心地转移了话题,他们也默契的对她的眼泪只字不提。
还好她的眼泪慢慢止住了——乔治总是不擅长对付女孩子的眼泪。
安好像不太习惯应对别人关于她的询问——比如对某些事某些人的看法,但在今晚的月光下,她愿意展现一点真实的样子给月亮。
她明明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压着气声在忍着。
中国人的情感都这么内敛吗?
乔治忽然有点好奇她的成长环境,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结果,安似乎有点困了。
嗅到空气中的巧克力的味道,乔治坐在床边正关注着她的反应,看见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后,他默默在心里说,“恶作剧成功。”
他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抚她,现在觉得这种糖果的发明应该被提上日程。
她喊了他一声,乔治认真地看着她,这往往是女孩子们借着月光吐露心事的前兆。
但安只说她做错了一件事,并不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乔治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并不想借此试探她真实的一面——至少他不愿意趁她痛苦迷茫时追问她的秘密。
试探并不是真诚,他更喜欢像发掘宝藏一样慢慢探寻。
他伸出一只手贴上她的额头,还好,安的体温不那么低了。
乔治相信她并不是故意犯错的。
因为她会感到后悔、愧疚以及不安,这样浓稠复杂的情感使她不再像一滴没有形态的不安定的水。
她是个好孩子,还有很多机会去弥补犯下的错误。
乔治用手遮住安的眼睛,示意她应该睡觉了,她的睫毛抖了几下,轻微地擦过他的掌心。
安向他道歉,可能是因为眼泪,也可能是因为今晚的失态,他想说“没关系,不必为眼泪道歉,那并不是懦弱的象征”,但他最后说,“一切都没关系。”
月亮慢慢沉下去了,乔治收回手,看着女孩熟睡的脸,轻声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