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光柏喉结微微滑动了下,依着她那内敛胆小的性子,不知会不会被他那晚的冒失吓到避人而行。
“五姑娘……该记得我罢?”
徐清微的指甲扣进掌心泛起刺痛,回想起那晚他立于树下凝望着她的样子——怪不得他突然闯进她院子里迟迟不走。
这不是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燕家儿郎,是两年未见的燕小将军。
成婚五载,她太熟悉这人每每看向她的目光。
徐清微心乱间下意识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一如当年初那般安安静静的模样,“......当然记得。”
燕光柏抿了唇,“那日冒犯唐突之举,还望五姑娘见谅。”
“燕公子已经赔礼了不是么。”
徐清微怕露出异样被察觉,努力稳住声线,“我已……原谅你。”
他做都好了被她躲着绕着走的准备,怎料一见面竟是意外之喜,“当真?”
“当真。”
徐清微强行压下乱作一团麻的心绪,重新抬起眸望向他,勉强浅笑道,“燕公子日后有事直言便是,莫要再如此莽撞了。”
“姑娘说的是,燕某绝不会再有下次,”
登船之处人多眼杂,燕光柏习惯性想要牵起她的手一起离开此处,伸出胳膊意识到不妥便立马收了回去,神色自若的转身往前。
“还请五姑娘随我来。”
徐清微扫一眼他似是自然背在身后的右手,攥着扇柄的手渐渐收紧,这才抬脚跟上。
燕光柏刻意放慢了脚步,两人并肩而行,到了二楼后他还不舍得走开,便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继续盯着看。
燕光嵩站在华昭身后瞧他半天,忍无可忍走过来拿手肘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你瞧你不值钱的样子。”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似的。
“大哥当年也没多值钱。”燕光柏漫不经心看向兄长,“给爹娘的信已经出京州了么?”
“今早才出城,不过边城离得那么远,送到也得一个多月。”说着,燕光嵩拽住他的胳膊往外拉扯。
“昭昭嘱咐我去检查一遍回礼,你若无事的话便去帮帮忙。”
燕光柏嫌弃的一把推开,结果燕光嵩趁他不备直接偷袭锁喉,拽着拐了个弯儿就不见了。
徐清微默默收回视线,忽然听见有人发出一声赞叹,“这幅传神画画得可真好。”
“五姑娘。”华昭手握着半展开的画卷看向徐清微,美眸中满是好奇之色,“姑娘怎会画我?”
这画儿的落款虽是新添的,但游湖是她一时兴起之举,徐清微断不可能一天时间就能作出如此精细入神的传神画来。
提及这个徐清微不由得抿了下唇,只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成为妯娌后她也未曾与华昭提起过。
“十......是三年前学院结业之时,华姑娘夸过我的桃雀图画得好。”
她很少得到夸奖,但凡有一点都会记在心里,恰好那段时日喜欢画人物,便花费良久作了一幅传神画,不过后来也没能送出去。
三年前的桃雀图......华昭隐隐约约还有一些印象,“可是云先生挂在书斋里的那幅?未曾署名,只画了一瓣桃花。”
徐清微颔首,“云先生的丹青之技闻名京州,虽未拜师,但也颇受指点。”
华昭扬起一抹笑来,她原以为徐五姑娘是个孤僻高傲不好结交的性子,现在看来似乎是她想错了。
“五姑娘的心意实在用心,我很喜欢。”
“我近日打算试试学画,不知五姑娘可用空闲指点一二。”
徐清微有些犹豫,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估计得等华昭再经历一次自己被自己的画技气哭的场面,才会彻底对丹青这条路死心。
“空闲……是有的。”
“我做事愚笨,就提前先给五姑娘道句辛苦了。”
华昭是个极有好奇心且认真的学生,干脆拉着徐清微坐在一起聊天。
片刻后有新客登船而来,华昭意犹未尽起身,几番叮嘱徐清微四处看看莫要拘谨后才翩翩离去。
而徐清微也聊乏了,便在二楼寻了个安静些的角落躲着。
矮桌上摆着时令水果和糕点果饯,透过船窗就能将大半湖景收入眼中,把竹帘垂下后听着外面的琴鸣笛声相伴,主仆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游船登上了,画送出去了,人也结识了,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只等着用完膳后时辰一到就能打道回府。
“诶对了。”元桃儿提起桌上的茶壶,好奇道,“姑娘何时认识燕家二公子了?”
她家姑娘人美心善,燕二公子有意与姑娘走近是理所当然之事,可两人之前那些对话她是一点都没听懂。
“我与他四年同窗,只是来往甚少罢了。”
徐清微看着推至跟前的茶水,忽而轻叹一口气,侧头望向远处的湖面,眼底那几分轻松的浅浅笑意逐渐淡去。
燕光柏竟与她一同回到八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