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西南迪一直是个爱哭鬼,他胆小、怯懦又有着不切实际的善良。所以他独自外出去寻求帮助的时候被毒打、辱骂,不仅没有求来药品,然而落得自己一身伤,身为拥有同样品质的父亲没办法改变,更别说已经病入膏肓的母亲。
意料之中的,缠绵病榻的母亲在那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们三个把遗体收拾干净后,让她枕着唯一还算完好的毯子沉睡在林子里一片小山坡上,周围开了许多小小的野花,白白嫩嫩的样子很可爱。
埋葬完母亲后,我们甚至没办法给她做墓碑,因为害怕被那些憎恨我们的人毁坏这个小小的简陋至极的坟堆。罗西南迪铺在刚填完泥土的地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脸埋在湿润的泥土上,仿佛这样就还能像从前将头伏在母亲的双膝上。
我和抱起哭累睡着的弟弟的父亲提议转移到城市垃圾区去,哪怕那边更脏乱,但至少认识我们的人更少,只要能忍受住肮脏的环境,就能寻找到更多生活的物资。
父亲欣然同意后,我们两个以及睡着了的罗西南迪连夜翻越过山林,趁深夜不知不觉潜入了垃圾区,从此便在每天不断翻捡垃圾、互相争抢的日子里,在垃圾区安家落户。
原先觉得只能整天待在病房里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已经够凄惨,没想过还没过几天普通的日子,就沦落到比原来的日子更悲惨的地步。
垃圾区最不缺的就是垃圾了,新鲜的,不新鲜的,有味道的,没味道的,味道更恶心的……
这里每天都有尸体,人的尸体,动物的尸体,前者我已经在医院见得够多,甚至每天都能在镜子里看见那么一张死人脸,因此没什么稀奇。倒是后者的物种之丰富奇特,尽是些我从来没见识过的神奇品种。
来到这里后的几个月,我们饱的日子远远少于饿的日子。这里每天都有人倒下,有的是饿死的,也有受伤或者生病得不到治疗把自己熬死了的。
刚开始走一段就能看见形容可怖的尸体的时候,罗西南迪经常被吓到尖叫,躲在我身后发抖,到了晚上哪怕被我和父亲拥抱着,也会做噩梦哭叫着醒来。
我除了将他抱得更紧一点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我们都太弱了。
弱即是原罪。
父亲刚开始沦落到流浪的日子不久联系上了帮助过我们的海军,并通过他联系上圣地的天龙人,恳求他们让唐吉诃德家族能够重返玛丽乔亚。
不出意料的一口气被拒绝,哪怕父亲泪流满面跪在地上恳求,即使只让我和罗西南迪回去也可以,仍然是被一口气回绝。在这样无可奈何的贫穷困苦、东躲西藏的日子里,本就体弱的母亲很快生病死亡。
自那之后常能发现父亲愧疚后悔的痛苦神情,罗西南迪能够天然的寻求哥哥和父亲的怀抱以期获取安全感,但我做不到。
唐吉诃德·多佛朗明哥不会容许自己的软弱。
所以,哪怕满脸血,浑身青肿一瘸一拐的回来,也要骄傲地笑着说自己很强。
因为只有足够强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