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
“正是如此。”
“那我为什么无法看清你们,也不能理解你们的想法。”
“人与人之间就是不能互相理解的,也无法完全地看清一个人。你对镇民的态度,与我们对镇民的态度并没有两样,镇民对你的行为,与对我们的行为也没有两样。这就是人,你,我,其他的镇民,我们都是人,我们不该为神而痴迷,而是为痴迷而献出生命。”
“我是人吗?”
苏无罔丢下了手里的刀,而选择握紧了手,那双手与镇民的相差甚远,它不粗糙,相反它十分稚嫩,也十分白皙。可是他又将手靠近了胸膛,心脏在里面跳动,和其他的镇民一模一样,也和熔炉里的火焰一模一样。
火焰巨口没能品尝到猎物,它自然是衔起了苏无罔,要问他的罪。
“你放跑了罪人,怎么回事?”
“你这个傻子,你这个叛徒!”
“你根本就不配承接宏愿,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
声音原来越响,越来越整齐。镇民们举着火把慢慢靠近苏无罔,可是苏无罔没能从来势汹汹的镇民那里感受到任何恶意,熊熊燃烧的火把则带给他很大的安全感。
“够了!私放罪犯的事由我亲自来审,夜深了,大家都去休息吧,今天晚上辛苦大家了。”
族长的话成功安抚了镇民,火焰一下子四散开来,随后又一簇簇地熄灭。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是人吗?”
“我不清楚,你是母神送来的孩子,可能是人,也可能不是。”
“这样呀……我果然是被骗了。”
“你……好好休息吧,没了他们几个也是好事,刀这几天就要锻成了。好好休息,马上就结束了。”
苏无罔点了点头,慢慢起身朝着族长走了过去,族长让他住进了自己弟弟的房间里。
“你在疑惑什么?”
“已经无所谓了,马上就结束了,这并不是一个问题。”
“那好吧,虽然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起过,但是你也是我的孩子。”
“晚安,母亲。”
苏无罔像往常一样醒来,可是直觉告诉他今天并不是一个平常的一天。收拾好衣服慢慢走出了房间,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桌子上留着给苏无罔的早饭,还是温热的,族长很清楚苏无罔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这是他之前练功留下来的习惯。
走上大街,两边的屋子都静悄悄的,有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冒着炊烟,周围更有几户人家早早地引起了炉火,却听不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听不见火焰燃烧的声音。
此行的目标是全镇最大的熔炉,也是苏无罔平日里观看火焰的地方。它是熔炉母神的祭祀场所,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平时也不会有人真的用它来熔炼金属。而此时它的前面正跪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捧着一把刀。
慢慢地靠近,苏无罔听见了中年男人哭泣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怨恨,仿佛懊悔,仿佛倾诉;他手里的刀也在发出鸣声,激烈的,仿佛渴望,仿佛愤怒,仿佛争吵。
“你来了,拿走它吧,我们不需要他了。”
“你没有把血加进去吗?”
“没有,我也留了一份私心,想亲眼看看它出生的样子。”
“怎么样?”
“它是熔炉的孩子,它不是我们的孩子,人不是熔炉的孩子,你不是熔炉的孩子……”
中年男人想疯了一样重复着这些话,第一遍的苏无罔听的最清晰,接下来男人说的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好,直至最后,男人再也不能忍受熔炉的折磨,用那把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失败了。”
“怎么回事?”
“不完整。”
“要我做什么?”
“将祂补充完整,祂才能真正的降生。”
“那好吧,母亲。”
苏无罔去捡起了那把刀,在触碰到刀的一瞬间,苏无罔立刻明白了何为不完整,又怎么去补充完整。
“去把那四个叛徒的灵魂找回来,锻匠镇的灵魂,必须待在一起。”
在重新获得使命的那一刻,苏无罔眼里的火焰虚像从眼中逃离。火焰包围了锻匠镇,而苏无罔的视野也变得澄清,苏无罔终于在刀的倒影里见到了自己的脸:那是年幼的灾星。与长大后的他有诸多不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那仿佛曾经燃烧着烈火的眼眸。
从宴会中惊醒的苏无罔立刻看向周围,此时灰栎、林忘尘、楚瑗就坐在旁边看着他。
“怎么了?”
“怎么了!?苏先生,你可是在宴会上睡着了,还问我们怎么了,我们要是不来叫你,你是不是要在这里睡一晚上了?”
还沉浸在刚才的梦,苏无罔也没能反应过来楚瑗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看起来十分滑稽。
见苏无罔少见地出丑,林忘尘也是心情大好,准备借此机会逗逗他。
“看来是无罔昨天晚上修炼地太刻苦了,今天才这么累吧。晚上来我房间,我要试试你的修为有没有增长。”
渐渐意识到现在才是身处现实的苏无罔对林忘尘摆了摆手,说到:“我晚上还有还有正经事,今天是陪不了你了。”
“该离开了,你看看这里的宾客都走了好多了,你晚上还有事,先回房好好休息一下,天黑我再让忘尘去叫你。”
苏无罔现在脑子里有着乱七八糟的信息要分析,哪里还有心情睡觉。
“算了吧,我觉得我是睡不着了。不过先回去吧,也确实没必要在这里待着了。”
四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待夜晚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