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喜欢吃辣,那个人喜欢吃清淡的。
秦越喜欢喝矿泉水,那个人喜欢喝可乐。
秦越上课的时候喜欢转笔,那个人不会。
秦越写字的动作不太标准,头总是歪的,那个人却坐得笔直。
秦越趴桌子上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枕在右手臂上,那个人却喜欢两只手交叠趴着。
……
很多习惯和小细节,就算知道了也很难去刻意模仿。
他无比清楚,现在的这个“秦越”,不是他喜欢的那个。
林绣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又为什么会成为秦越,他不知道真正的秦越去哪里了,也不知道秦越会不会回来。他只知道,如果秦越再不回来,他可能会做出和上辈子一样的事情。
反正他本来就是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人会在乎。
反正,秦越不在这里。
很快一碗热腾腾的砂锅就做好了,老板将砂锅全都倒进提前套好的塑料袋里,把塑料袋系紧,连着外面的一次性塑料碗装在另一个塑料袋里,递给林绣生。
“十块钱。”
林绣生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纸币,递给老板,“谢谢。”
刚做好的砂锅特别烫,就算用塑料袋系上了,也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热气往上面冲,倒是让被冻得冷冰冰的手感觉暖和了不少。
以前秦越和林绣生说过,把这么烫的汤装塑料袋里,有毒,吃了对身体不好。林绣生知道,但这里的小摊子都这么打包,他吃了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问题。
十块钱,这个年头上哪还能买到这么便宜的砂锅。
旁边还有卖烤串和铁板鱿鱼的,林绣生多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像这种老小区里总是会莫名聚集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妈,不管天冷天热,她们总是会聚在一起,一边择菜,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她们都不喜欢林绣生,一个被拾破烂的老太捡回来的娃娃,却长得这么好,成绩也好,再对比一下自家“娇生惯养”的小孩,总是会心生嫉妒,觉得林绣生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出人头地。
看到林绣生回来,她们眼睛一亮,又找到了今天都新乐子。
“呦,这不是大学霸吗?怎么今天没上晚自习?”
“人上学期期末考考了倒数第一,你怎么还喊人学霸呢?这不是往人心窝子上戳?”
最开始说话的女人拍了拍自己的嘴,骂道:“呸呸呸,是我说错话。”
眼中却是满满的戏谑,和看好戏的表情。
她们不在乎林绣生搭不搭理自己,只要能说上那么一嘴,就是高兴的,像是能给自己日复一日的生活添上那么些不一样的乐子。
也许她们曾经也是怀揣梦想,来这个城市里打拼,结果却还是早早嫁了人,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成了碎嘴的大妈。
眼见着林绣生走远,她们又开始聊起了别的话题。
“听说三栋二楼那家的女人被她老公打啦?真假的?”
从这群女人身边走过,穿过曲曲折折的小路,林绣生走到小区靠里面的一栋楼下。他抬头看了眼坏了好几天都没人来修的路灯,拎着砂锅往楼上走。
二楼住了一户一家三口,儿子很笨,学习成绩不好,每天都要因为做作业挨揍,尖利的哭声甚至能传到顶楼,穿透力极强。他妈妈每次看到林绣生的时候都说如果自己儿子能像林绣生一样该多好,唉声叹气,好像生了这么个儿子受了多大的委屈。
四楼住了一对情侣,看上去还挺年轻,每天家门口都堆了一堆的外卖垃圾,夏天的时候总是有苍蝇在旁边飞,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恶臭。
林绣生见过那个男人,看上去倒还算清秀,戴着个眼镜,说话也是文质彬彬,感觉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倒是那个女人,林绣生从来没见过,只是以前和男人在门口说话的时候,听到过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
林绣生不爱管闲事,他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
五楼左边的房子是租出去的,白天没人,晚上才会有人回来睡觉。而右边的那个房子,则住着一个独居老人,看上去年纪很大,走路都不利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子女管了。
林绣生上了六楼,从书包里摸出两把钥匙,一把是外面防盗门的,一把是里面大门的。
他在墙壁上摸索着找到灯,“啪嗒”一声,屋子里瞬间就亮堂了起来。环顾一圈,还是早上离开时的样子。
将砂锅放在桌上,放下书包,从里面翻出英语书,一边吃着砂锅一边背单词。
老板应林绣生的要求,在砂锅里放了很多辣椒,各种调味料混合在一起像是生怕你吃不出味道,浓得直冲天灵盖。林绣生被辣椒呛到,咳了一两声没用,没想到还把汤料给咳进了气管,嗓子眼里又辣又难受,撑在桌上咳得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他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下去,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但嘴里还是很辣,就连嘴唇都被辣得发红,还有点发麻。
他抹了把眼睛,将刚刚咳出来的泪水擦掉,又回到桌上大口吃起了砂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