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停下脚步,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走廊,轻声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这个问题注定是不会有答案的。
幼年时无数个漫漫长夜中,秦越却始终没有学会一个人。他害怕独处,畏惧黑暗,可空荡荡的家里,似乎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将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让黑暗无处遁形,他抱着自己,蜷缩在被窝里,紧闭着双眼,怕得浑身发抖。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自己最信赖的那个人,在心中恳求着对方能够回过头看看他一眼。
可直到他眼睛都哭肿了,也没有得到一个拥抱。
然后,天就亮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秦越上小学,他们终于舍得给他请了一个保姆。可就为了请一个保姆,他们甚至大吵了一架,纷纷觉得不应该由自己出这份钱。
当时小小的秦越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吵架,好像自己只是一个没人要的垃圾——偏偏还不能丢掉。他蹲在房门口哭,听着他们像踢皮球一样将自己踢来踢去,心里难受得不像话。
最后的结果是,他的父亲吵输了,掏钱给他请了个保姆。
秦越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他们明明那么有钱,却为什么吝啬于这点找保姆的钱。
熄了灯的宿舍楼里特别安静,只有从楼梯拐角处的窗户里透出微微光亮,带着深入骨髓的冷,冻得人手脚冰凉。
秦越突然就想泡个脚。
这也是和保姆阿姨学的。
保姆阿姨年纪大了,比较注重养生,每天晚上都会打一盆热水泡脚。
她坐在椅子上,双脚泡在盆里,裤腿被卷起,怀里抱着个热水袋,微微眯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特别舒服。
当时秦越就想,有这么舒服吗?
这个问题他思考了很久,也没有得到一个最终的答案。直到保姆阿姨端了盆水,将他的双脚放进去。
热水浇在小腿上,顺着肌肤的纹理迅速滑下来,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掌轻轻搓洗着他的双脚,一下又一下,带着浓浓的暖意,烫到人心里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洗脚。
他想,确实是很舒服。
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人像保姆阿姨那样对他好了。
就这样想着一些曾经的事情,秦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楼。
水房里已经没有人了,就连机器都不响了,上面亮着绿灯,代表水已经烧开了。
他将水瓶放在出水口下面,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竟然没带饭卡。
应该是走得太急,就忘了。
他深吸了口气,蹲下来,突然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他就想打瓶热水,回去洗个脸,再喝杯热水,怎么就这么难呢?
窗外雪下得更大了,将整片天地都给映照得微微发白,寒风呼啸着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在人身上,将人给冻得浑身发凉。
秦越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他深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两条腿有些发酸。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口袋,将水瓶重新拎上,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幽深的走廊回荡着疲惫的脚步声,“踢踏”,“踢踏”,一下接着一下,脚后跟重重地拖在地上,声音带着沉闷的孤寂。
走到三楼的时候,秦越突然停住脚步,睁大眼睛看向走廊深处。只是略作思索,便调转步伐,往里走去。
明明只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可这个想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强烈的欲望——他现在无比渴望见到林绣生。
他想告诉林绣生自己下楼打水却忘了带饭卡,想告诉林绣生他现在很冷想打盆热水泡脚,他还想冲一杯甜甜的牛奶,一口灌进肚子里,那一定会特别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