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平正在批改昨天布置的作业,都是一些需要背诵的东西。语文这门课主要还是要靠背,背得多了,考试的时候就能写出来,起码不至于空着放那,作文也能偶尔引用那么一两句话,给自己加点分。
他作为班主任,对班上每个学生的学习成绩都心里有数,知道他们大概能考什么样的分数,上什么样的大学。秦越不是班上成绩最差的,却是最不听管教的,但他知道,秦越其实很聪明,很多东西一学就会,只要他上心了,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差。
因此他也不止一次和秦越说,其实你很聪明,只是不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要知道,每一次他让秦越晚自习去他办公室里背书,秦越都背得十分流利,一个字都不会出错。而他在课上的时候,甚至连一段话都背不完整。
想到这李长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秦越收收心,好好学习。
下一份作业是林绣生的,笔记清秀有力,看起来赏心悦目,和秦越那个狗爬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突然想到秦越最近和林绣生走得挺近,沉吟了一下,将林绣生喊到了讲台上。
另一边秦越正趴在栏杆上吹风,好不容易把脑袋给吹凉了,眉心的那种胀痛也缓和了不少。算算时间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想着先去上个厕所再回班上。
厕所门口围了很多人,大家窃窃私语,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秦越本来就心烦意乱的,见状直接扒开人群走了进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浑身上下一件衣服都不剩的男生。他蜷缩在满是肮脏的地砖上,抱着头,浑身颤抖,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上还带着道道青紫,以及明显的鞋印。
他面前围着三个男生,秦越有见过,都是成绩不好的差生,考试的时候和他在一个班。之前孙显明提过一嘴,这三个人都是体育生,不在乎成绩,平时就喜欢在学校里搞霸权,听说和校外的一些混混还有关系,让秦越别去招惹。
秦越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实施完暴行了,对着地上的男生狠狠吐了口唾沫,离开的时候经过秦越身边,其中一个炫耀似的对他挑了挑眉。
秦越垂下眼,侧身让开。
三人走后,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开来,上厕所的上厕所,回教室的回教室,根本就没有人在意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生。
秦越突然就觉得很无力,校园暴力这种行为在这些人眼中似乎已经成了一个正常的现象。也许是习惯,也许是不在意,又或许只是看热闹,他们好像已经开始麻木,开始觉得习惯。
他突然想到,如果没有他的介入,林绣生是不是也会像这个男生一样,被肆意侮辱欺凌?又或许说,其实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林绣生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掸了掸,走到男生身边,蹲下来,给他披上。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话有多么苍白无力,但是他想知道,为什么呢?
可是男生并没有给他答案。
他甚至对秦越的帮助都没有半分领情,一把将他挥开,颤抖着身子,怕得牙齿咯吱作响。
秦越沉默了,站起来上完厕所就回去了。
为什么呢?
大家明明都是同学,在一个学校学习,为什么要让这个缘分变成噩梦的开端?
他很想知道,但是没有人能回答他。
第二节还是语文课。
秦越上课的时候比之前认真了很多,只是还是时不时地会走神,旁边林绣生欲言又止,想主动和秦越说话,又怕再一次被秦越无视。犹犹豫豫,每一次鼓起勇气想说话,在看向秦越的时候又瞬间没了勇气。
他憎恨自己的怯懦,同时心中又无端开始恐慌。
他怕,秦越又像上辈子那样,再也不理他了。
林绣生就这样纠结了四十五分钟,最后在下课铃打响的前一秒,鼓起了勇气:“刚刚李老师找我,说……”
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就响了。
秦越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他,“说什么?”
林绣生双手紧紧抓着书页,摇了摇头,“没什么,让你好好学习。”
秦越“哦”了一声,合上书,也没再多问什么,站起来去找孙显明。
他想问一下被那三个体育生欺负的是谁。
*
夜里的时候秦越又梦到了林绣生。
梦里他和林绣生也是同桌,只是梦里的他很讨厌林绣生,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讨厌。
十八岁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林绣生是年级第一,他是差生;林绣生被老师表扬,他被老师批评;班里人夸林绣生是班草,他秦越就只能“退位让贤”。
于是,他就更讨厌林绣生了。
桌子小,两个大男生坐在一起总有些挤,胳膊碰胳膊的,特别是天热的时候,蹭在一块就更热。于是他十分幼稚地在桌子中间画了条“三八线”,说谁先过界谁就是“三八”。
三八是骂人的话,他就是在故意让林绣生不高兴。
果不其然,林绣生对他不理不睬,不仅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