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问一句答一句的,云程略带嗔怪:“说仔细一点呀。”
裴瑾之先是垂眼,后慢慢转头,目光深沉看不见底。
云程脸上是略带着嗔怪和催促的神情,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裴瑾之总是有些“苛求”的。
苛求寡言之人事无巨细,苛求冷淡之人似水温柔。
他在无意识的索取,但这样的索取他也只对裴瑾之。
可这个时候他敏锐的感知通通失灵了,读不懂裴瑾之眼底翻涌的复杂思绪。
裴瑾之敏锐地洞察一切,却没有挑破云程这种过分,他反倒有意纵容。
对师兄好一点、再好一点,特殊一点、再特殊一点,总有一天,师兄会离不开他。
可以说他狡诈可以说他阴险,但他已决心,编织一张爱的牢笼,关住他的爱人。
“师兄知道,何为乱兽么?”裴瑾之以问句开头。
“我只知似乎是妖兽丧失理智,聚集伤人?”
“不错。”裴瑾之颔首,“放眼整片乾云大陆,妖界是妖兽的天下。妖界,未开化、未化形的妖兽或是末等小妖大多在边境。在那,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可以说是混乱之地。自然弱肉强食还是不变的铁律。弱者抱团,强者招揽,如同人族一样,有自己的联盟与帮派。”
“所以,在边境,经常会爆发一些冲突,大多都是小的矛盾与摩擦,不需边境守将出面。”
云程给出类比:“就像各地的宗门一样么?会因为利益冲突或结盟,却默契的压在几宗之间,不会捅破贸然让三宗介入。”
“嗯。”裴瑾之话音一转:“但乱兽潮不是可以压的住的。”
“乱兽潮,是在普通妖兽和弱小妖族发生的。妖兽大脑受到某一种刺激,开始丧失理智,疯狂攻击某一目标。它们没有思想,丧失痛觉。在脑部完全被搅毁之前,都会永无止境的攻击下去,哪怕是同族,也会成为它们的狩猎目标。”
“受伤的妖,一部分成为獠牙下的亡魂,另一部分,会被同化。它们所到之处,似蝗虫过境,便草不留。”
“父亲继位前,妖界爆发了第一次乱兽潮。那一次,数座妖城沦陷。面对庞大的乱兽潮,和尸山尸海的地狱景象,父亲的父母也就是祖父和祖母,献祭了他们的性命镇压暴乱。龙,是上古四大神兽。龙族也是四大神兽中唯一留存着真神血脉的妖族,每一只龙在陨落时分,只要它愿意,都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力量。祖父母正是借助这种力量,才彻底平息了乱兽潮。保得妖界数百年安宁。”
裴瑾之瞭望湖水与天空交接的边境,那个方向是妖界,他的声音空茫: “上一次的乱兽潮,是以两条龙的龙骨为代价,不知这一次,又要怎么样才能平息。”
云程抬眼望向裴瑾之平静的侧颜,说这些话时,裴瑾之没有表现出任何担心的神色,但这些日子,他看得出,偶尔他们聚在一块时,裴瑾之会悄悄地失神。
纵使他什么都不说,云程也是知道的,裴瑾之在担心。
“放心吧!这一次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上一次乱兽潮是第一次也是突然爆发,大家都没有经验。这次不一样。我虽不太清楚妖界的动向,但也有耳闻,驺枫这个妖王这些年也没有尸位素餐,一直都有严防边境,将强戒备。”
云程圆眸极亮,堪比启明星:“加上现在,龙主他们早早的接收到了信息赶了过去,还找温宗主帮忙研制药粉,齐心协力,有什么过不去呢?”
裴瑾之转头,眼瞳中里有云程的完整模样,他问: “无论如何,师兄都会陪着我么?”
云程答:“当然!”
语气笃定而快速,彷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若我死了呢?”
云程不太高兴地拧眉:“你别胡思乱想了,你是谁?凌天峰的幺儿小弟子,前面那么多师兄师姐呢,论半天才轮得到你。”
“可是,二师兄说我出生被阻止破壳,其实应该是年纪最大的。”
周兮?
云程更不高兴了,这周兮一天天地尽瞎说,看来还是太闲了,得给他找点事做。
“别听他胡咧咧,你就是最小的,他这是想让你谋权篡位。赶走我,做大师兄呢。这样就没人能压住他了。”
“这样。”云程忽地靠近抬手,捂住裴瑾之的双耳,琉璃似的眼睛盯着他:“下次,你就捂着耳朵,别听王八念经。”
河畔忽有微风起,吹送芳草香。
河水潺潺,一层层涟漪轻轻拍打岸边。
茫茫天地间,似乎万物都消失了,只有眼前人。
通过那双并不柔软甚至带着薄茧的温热双手,裴瑾之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一拍一拍,振聋发聩。
“师兄。”裴瑾之呢喃:“风声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