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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新元2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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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说,夏星眠曾设想过再次遇到祁安的场景,只是那些或出现在梦里或闪现在深夜的景象,大多并不让她感到愉悦。

当然,除了此时此刻。

“祁安。”

她感到十足讶异,却听到自己以某种沉静而温和的语调呼唤她的名字。

“祁安?怎么是你?”惊讶的并不只有夏星眠一个,江鎏瞋目结舌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本不该在这里的人,“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话刚出口,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果然,祁安像是根本没听见自己的问题,她的视线全然停在夏星眠身上。

“教授,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祁安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傻,可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者说,她进退两难,只好像个哑剧演员一样,呆立在那儿,演出可怜的路人甲乙丙。

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觉得夏星眠此刻的样子比从前更憔悴:她的面色更加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本就纤细的身形似乎又瘦下去许多。

这让她想到不久之前的某一天亦或更久之前的一些日子——教授总是没法儿很好得照顾自己,她常常好好的跟自己打过招呼后,在一个美好的清晨一如往常般离开家,而后又在这天的某时某刻被她的学生或同事搀扶着回到家。

祁安以前总认为,教授看上去太过瘦削,像是易碎的瓷器;可兜兜转转见过了很多人后,她才恍然发觉,这个可称羸弱的人眼里同时有种奇异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沉甸甸的坚韧,能轻易让人相信她的躯壳中藏有某种力量。

大概、兴许、可能……她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

祁安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袋里转了一圈,却只过去夏星眠向前走三步的时间。

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发顶,夏星眠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柔:“嗯,我没事。不过,祁安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呢?”

祁安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一个女人,她……不,是叶听岚,该问她!”

她说着,伸手指向那个一直站在门边的女人。

不用祁安说,至少江鎏已经注意这人很久了。

此人留着一头短发,松散地斜倚着门框。

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棕色头发,面无表情时脸庞看上去明艳而坚毅,瞳孔是褐色的,尽管穿着看上去是鲜明的佣兵风格——她穿着一身深绿色的仿制式迷彩服,可身上散发着那种令江鎏稍感不快的凛然正气。

被点了名,她稍微站直了些,脸上挂上了漫不经心的笑。

这笑容让她身上的正义凛然之感烟消云散,此时她倒更像是下层区随处可见的地痞流氓:“感谢你这么郑重介绍我,雇主,但是这也不能问我啊。看样子你们都认识?一秒也等不了了,我要见你们格查尔的话事人,我要投诉!她,我的雇主,怎么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这就是你们的企业文化吗?”

“你胡说!不是这样的!”认识到自己不被需要已经足够令祁安沮丧,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叶听岚,“明明是你的错!”

说着,她还指了指自己的身上,一脸委屈。

不需要她自己出言辩驳,毕竟就连方乐云都能看出来她挨了打——这实在太明显,她的身上沾满灰尘,甚至腹部还有个明显的鞋印,头发也乱七八糟——如果说她曾经见到的祁安一向是神采奕奕的,那现在这个样子简直比丧家犬还不如。

可这次夏星眠并没有如往常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安慰她,而是继续追问道:“看得出来,因为我有理由相信这位小姐就是刚才对我们开枪的人。”

说着,她轻描淡写瞥了叶听岚一眼:“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夏星眠的追问让祁安感到怪异,由此,她不由再次想到一段时间前林浅溪说出的那句“如果她只是在骗你呢”。

她是在骗我吗?好像也不是,毕竟她从没真正对我说过什么,一切只是我的自作多情。

她并不需要我,可我又在做什么呢?我能给她什么答案呢?

祁安不得不承认,早晨的那封信件彻底刺激到了她的神经,她难以遏制地怀疑很多上面的人,包括夏星眠。

同时,也怀疑自己。

兴许一切只是她自己的错也说不定,从很多年前,直到现在。她总是过分冲动,行事鲁莽。议会的大人物们相当满意她,这正证明她一无是处——他们总是喜欢这样的造物,干净利落地帮他们用简单暴力的手段解决敌人,而不思考原因与结果。

更有可能的是,或许她的怀疑本身就是无稽之谈:因为她自己的罪孽已足够深重,不可挽回。

夏星眠惯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祁安开口,可江鎏没有。

她看祁安并不说话,干脆将希望放在叶听岚身上:“这位叶小姐,您的指控似乎没什么道理。看上去是你打了我们的人,哦,甚至还涉嫌想要谋杀我们,我没说错吧?”

其实说祁安狼狈,叶听岚也没好到哪里去,可她并不打算拿自己身上的淤痕说事。探究的眼神在江鎏身上绕了一圈,她胜利者般略显傲慢地扬扬头:“当然错了,我的意思是,不可蔑视法律。显然,我们足够遵纪守法,并没有想要杀你们的意思,不然,你觉得你还能安稳站在这里吗?”

“哼哼,‘不可蔑视法律’——”方乐云压着嗓子,模仿蜡笔小新的嗓音重复这句废话,“拜托,你是雇佣兵,入了违法的行当还说上不可蔑视法律了?”

江鎏倒没在意这句话,毕竟一个罪犯是没法用“你在犯罪”这种话去讽刺另一个罪犯的,她更在意的是她的后半句:“听起来您对自己似乎十足自信?”

“哈,不是我挑事儿,我只是陈述这个事实——你们格查尔的诸位都不太行,”叶听岚挑衅般扬扬眉,稍微弯下腰跟江鎏对视,“我盯你们好多天了,虽然你们组织架构混乱、人员松散这点让我很欣赏,但不得不说,你们缺乏安全意识和警惕性。真要杀你们,我已经不知道得手多少次了。”

她这副模样显然是刻意想要激怒江鎏,可江鎏却一反常态,满脸饶有兴趣道:“这种大话谁都能说吧,佣兵小姐?我还可以说我早就知道有人想杀我,今天只为了引蛇出洞呢。”

“随你怎么说,随你怎么想,”匕首在叶听岚掌中转了一圈,她收敛起骄傲,懒洋洋又靠回门框,“如果你觉得这种小把戏能让我透露更多情报,那还是免了吧。”

江鎏又笑了:“是吗?你的上一个委托人出多少钱雇佣你?我出三倍,不,五倍,如何?”

叶听岚偏偏头,像是没听懂江鎏话里潜在的意思一样简单回答:“老板果然财大气粗,可惜,我现在已经有一个雇主啦。”

方乐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看着向来强势不肯吃亏的江鎏笑眯眯吃了一个又一个瘪,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江鎏接着笑道:“好吧,那让我简单直接点——既然对我们的企业文化感兴趣……您考不考虑加入我们?”

想到自己当年第一次见江鎏,不仅被吓了个半死,还被她拿刀抵着脖子威胁……

她伸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方乐云,你这些年真的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抱歉,我现在已经接了她的活儿,”叶听岚摆摆手,“况且有些雇主看上去心就脏,比起钱,命也很重要啊。”

方乐云正准备放下的手又回到了自己脑袋上——她都骂你脸上了耶江鎏!

“这样啊……”江鎏意味深长地轻轻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喃喃,“真不好意思,毕竟你前脚接了来杀我们的任务,后脚又接委托目标的委托,我会觉得你要钱不要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叶听岚的眼神微妙动摇了一下。

方乐云这下终于明白了她们在打什么哑谜——说一千道一万她们对彼此的了解都显得不够。叶听岚当然很厉害,可下层区算是她们的主场,她一个人或许没有把握全身而退;而江鎏虽然可以想办法留下叶听岚,却不可能在她不情愿的情况下得到她上一任雇主的情报。

互相施压,抬高自己的身价……她撇撇嘴。

这种小事怎么不能说明白点?故弄玄虚。

叶听岚挥挥手,清清嗓子:“但显然,雇佣兵向来不会单独行动,我还有两个同伴去做别的事,等他们回来,再做定夺,如何?”

她还有同伙……

方乐云正想着,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才不是这样呢!”

她跟对峙的两人一道将视线转向站在一边的祁安,有些惊异地看着刚才还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家伙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甚至没有用一只物理意义上的落汤鸡晒干羽毛的时间。

有时候她真怀疑夏星眠掌握着什么奇怪的技巧,比如“关于祁安的注意事项”什么的。

“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自己逃跑了,她喊醒另一个人去追他,”祁安认真地说着,“不过我看那个傻大个估计也不会回来了。”

“等一下,为什么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江鎏皱眉发问。

祁安看了脸色微变的叶听岚一眼:“一个逃兵,一个不堪一击的家伙,就算他们都回来又能有什么用?反正我把最有用的一个人带回来了。”

“等等等等,”叶听岚赶紧挥手打断祁安,“雇主,虽然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我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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