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她的祁安。
祁安的身上一直安着她设计的定位系统,可自从祁安离开,那个曾经时时亮着的绿色光点便再也没有闪烁过。
原来祁安一直都知道。
她独立了,能无声无息得离开下层区,自然也能想办法破坏这个定位系统。
长久以来的愿望如今实现,夏星眠发觉自己并不高兴。
大概她早知道自己不会高兴。
大概她早知道,她希望风筝越飞越高,却担心手中的线绷断。
祁安是个有点一板一眼的小家伙。
其实仔细回想,夏星眠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教给了她些什么,亦或者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被祁安当成了应该学习的内容。
她现在的执拗,大概应该算是我的错?
夏星眠轻轻挑眉。
她好奇这个固执的小家伙现在在做什么,但又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想下去了。
侧过身,她缓缓靠着身旁雕刻华美的石柱坐下。
是回去还是留下,她必须做出抉择。
其实有什么好考虑的呢?她厌倦这一切,她该回去的,姜瑜笙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她对星系的未来没什么兴趣,不如继续回去做研究,继续远离这一切。
可也是她忽悠江鎏搅进了这趟浑水,是她告诉江鎏仅仅杀死姜瑜笙无法改变现状。
究竟是谋杀一位议长的罪名严重,还是成立反政府组织的罪名严重?
来这里之前,夏星眠喝了些酒。
她的酒量不好,现在酒劲儿似乎上来了,只觉得头重脚轻,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胃也开始疼。
白衬衫上已经沾了灰尘,她干脆就那么靠着石柱按住腹部。
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又喝了几杯度数不低的鸡尾酒,现在夏星眠胃里火烧火燎地疼。
疼痛会让人变得脆弱,这点对她好像也没有例外。蜷起身子,那些反复被她压抑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有点想念祁安。
见鬼了。
六月过半,现在的天气已经很热,即使凌晨空气也是粘腻沉闷的。夏星眠出门时,只穿了白衬衫和牛仔裤。
没带止疼片。
右臂发力将身子撑起来一些,她想了想,干脆直接对着看上去空无一人的礼堂大门开了口:“有人在吗?能帮我个忙吗?”
没有人回应。
夏星眠叹气。
她扶住身旁的罗马柱站起来,定定神,慢慢向门外走。她有些晕,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差点被台阶绊了一下。
地下建筑到了晚上比地上黑得多,夏星眠走路的步伐乱七八糟,过了很久才歪歪扭扭得挪到了拍卖场门口。
靠着墙面坐下,她脑袋一点一点,好像真醉到快不省人事了。
走走停停,她不知过了多久才走出了4299号的暗门。
夜幕低垂,天气的缘故,今晚的14区连星星都看不见。这里的照明系统本就没有完全覆盖每个街区,那场混战之后,连街口处本来的两个路灯也被损坏了,只余空中一轮明月散发着光芒。
拍卖场如今虽然已被清空,但人们没事还是不会往这里来,夏星眠一个人在空旷的小路上走着,看她的方向好像是要往医疗物资售卖点去。
远远跟着她的男人无声松了口气。
看样子夏星眠今天确实喝多了。
看着夏星眠在平地上踉跄的身影,男人心里不禁升起点鄙夷:原来所谓的“精英学者”也不过如此,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只会借酒浇愁。卡尔先生向她允诺了优良的待遇,她却仍不满足,现在她不愿意回去,应该也是妄想要求卡尔先生给她更多吧。
他边想边不紧不慢得跟着夏星眠往前走,可走着走着他直觉情况不对——刚才还走不稳的夏星眠忽然很快得转过了街角。
疾走几步,他绕过夏星眠刚才停留过的树荫,右转转出刚才的街道,紧接着就发现夏星眠不见了。
脊背发凉,他赶紧再转头回去,来来回回在街道上检查了几遍,还是没找到夏星眠。
她跑了!
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都要被夏日粘稠的空气堵住,他颤着手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开始联系卡尔。
“卡尔先生,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但是……”
“跟丢了,是吗?”
卡尔的声音还是不疾不徐的,好像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卡尔先生我……我已经时时刻刻盯着她了。”
“算了,你回来吧。”
切断通讯,卡尔随手将薄薄的通讯器扔在一边。
没想到夏星眠竟然不同意他的交换条件。
这跟夏星眠一贯以来的行事逻辑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