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士看了他一眼,呵斥道:“军营里的事情少打听。”
顾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乖乖退到一旁:“哦,抱歉,打扰了。”
顾棠不知道他认识的人里还有谁在营中,此事只能暂时先放放,等大军回来再议。
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后,他莫名的总觉得有些不安,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根本无法歇息。
要不,在谢明峥回来前,自己先看住了哑巴姑娘。
万一对方真的在打地火的主意,不得不防。
这念头一动,顾棠更坐不住了。
他马上起身,跑到了哑巴姑娘的帐篷外,寻了个能看见的角落窝着。
然后顾棠干吃了两个时辰的北风沙尘。
顾棠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望了眼毫无动静的帐篷,愈发觉得自己像个傻X。
幸好他来蹲守“奸细”这事,是临时起意。
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不至于丢面子,白送给郁错他们一个嘲笑他的机会。
“唉——”顾棠叹了口气,准备回去。
就在此时,那哑巴姑娘突然从帐篷里探出了头。
顾棠吓得赶紧藏了起来。
伤员所住的地方离前线有些距离,又不涉及军机秘项,守卫自然不严。
尤其是巡视的士兵紧缺时,这里就更加松懈了。
哑巴姑娘出来后,倒也没有偷偷摸摸,一瘸一拐往僻静处走去。
看起来像是找个地方方便。
顾棠犹豫了许久。
虽然没人看见,他还是不好意思地挠了两下脸,眼神飘忽地悄悄跟了上去。
起初顾棠心里还在打鼓。不过,跟着跟着,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跟对了。
哑巴姑娘越走越偏,脚步也越来越快,顾棠甚至不得不小跑才能追上,明显不是要方便的样子。
顾棠怕跟丢了人,一时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脱离了营区的范围。
直到哑巴姑娘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诶?
顾棠后脖颈一疼,两眼一黑,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就剩两个字——完了。
顾棠以为自己应该当场就被那哑巴姑娘噶了,所以,醒转后他懵逼了好一会,摸着自己的脖子嘟囔道:“居然还连在一起,难道我还有用?”
刚嘀咕完,就听身后有人开口道:“目前没看出来有什么用。不过,你长了一副好皮囊,确实让我舍不得草草杀了。”
顾棠被这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穿着异域服饰,脸上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斜靠着戈壁的石墙,仰头从囊中灌了口烈酒。
“你谁?这哪?”顾棠下意识问道。
男人回答得倒是干脆:“苏赫巴,北梁边境。”
“苏赫巴?”顾棠微微皱眉,“听着有点耳熟。”
男人有些不可思议,道:“你都在谢明峥的营中做事,居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顾棠顿时反应过来了:“你是胡羯的那个王八蛋!”
苏赫巴呛了口酒,笑了两声:“骂我的人很多,骂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很久没听到了。”
顾棠噎了下,思索了片刻,发现他的确不知道古人都是怎么骂人的。
“无妨,能表达我对侵略者的愤恨就好。”顾棠把头扭了回去,“哼”了一声。
“侵略者?”苏赫巴挑了下嘴角,“在你看来是这样,不过,我若拿下了北梁,那便是胡羯的英雄。”
顾棠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也不想顺着苏赫巴的思路长篇大论的聊下去。
在他看来,立场只能作为侵略的原因,并不能改变侵略的事实,王八蛋就是王八蛋;
而对苏赫巴而言,为自己的国家族人谋取长远利益,延续发展,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亦无过错。
谁也说服不了谁的。
但眼下情况不明,天还是得继续聊下去。
万一没话讲,对方觉得无聊,想随便杀个人解解闷怎么办?
“其实,就算你不打北梁,也是有办法改善胡羯族的生存条件。”顾棠换了个方向劝道。
“与大梁通商?”苏赫巴拧好酒囊的盖子,一语点破了顾棠的想法,“你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顾棠辩驳道:“这明明可以做成互惠互利的好事。”
苏赫巴冷笑了一声:“互惠互利?这世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弱肉强食,自古如此,而我的族人吃够了仰人鼻息的苦。”
“大梁实在是太好了!有广阔的土地,有丰富的物产……”
顾棠心道,游牧民族和农耕文明差距可大着了,大梁送给你,也未必能管得好。
就他们族人这习性,种地能不能种出个名堂另说,但不出几年肯定能让牛羊啃荒一片田地,再长久些,大梁被啃成第二个胡羯也不是全无可能。
不等他开口反驳,就听苏赫巴话锋一转,接着道:“还有我喜欢的美酒、美食、美人和花不完的银钱。”
“谁不心动?”
“所以,后面这几样才是重点?”
“当然,”苏赫巴坦然道,“当英雄只是顺便。”
顾棠:“……”
对手过于不要脸,他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