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发生的这一遭,虞嫣浑然不知。等第二日早上起来以后,鹤秋才将此事告诉她。
“也不知侯爷怎么想的,昨儿夜里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才回书房呢。”
她边说着,边将手中的早膳放在桌上。
虞嫣扶着腰坐下,并不在意:“侯爷昨日不是和同僚吃酒去了?许是喝醉了,站在院子里吹吹风清醒清醒罢了。”
“也是。”鹤秋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便将此事抛诸脑后,专心侍奉虞嫣用膳了。
小厨房一置办好,鹤春就和厨房说了虞嫣的口味。厨子做事也乖觉,若是裴衍在家,便各做几道主子们爱吃的菜;若是裴衍不在,整张桌子上就全按着虞嫣的喜好来。
现下桌上就摆着一碗虾仁豆腐蒸蛋,旁边是薄皮的鲜肉小笼,还有几样时令菜蔬。
鹤春又端了一个小盅进来:“您今日身子不爽利,奴婢特意吩咐厨房熬了一碗红豆山药粥,香甜软糯,给您补补气血。”
虞嫣今日来了月事,虽然不至于疼痛难耐,却也腰酸腹胀,磨人极了。
用过早膳,虞嫣也懒得动弹,吩咐小厮将她陪嫁里那几个庄子送来的账册搬到软榻前,懒懒翻动着。
没看几页,就听见鹤春来报,说是大姑娘裴瑶前来拜访。
“快请进来。”虞嫣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在榻上坐正等着她。
昌平伯统共就两个女儿,大姑娘裴瑶是周姨娘所出,年岁最长,比世子裴裕还要大上两岁,几年前嫁入了工部侍郎府上,也算是夫妻恩爱。
周姨娘原是在书房伺候昌平伯笔墨的,很得昌平伯喜爱,生了大姑娘裴瑶和三少爷裴朗,年轻的时候,明里暗里和赵婉清交过许多次手。
后来红颜渐老、新人入府,没了昌平伯的宠爱,她也就慢慢沉寂下来,一心指着儿女过日子。
裴瑶的婚事,便是她一手促成。施家门风清正,又有氏族底蕴在身,虽然近些年逐渐没落,却也是难得的好人家。
上辈子的时候,虞嫣和裴瑶的关系还算过得去。
婆母与长嫂刁难轻视,小姑子裴盈又是个足不出户的安逸性子,唯有裴瑶性情中正、待人有礼,每每归家,总要寻虞嫣说会儿话。
如今便是虞嫣嫁过来以后,裴瑶第一次上门做客。
她今日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鹤春走在前头,拨开珠帘将她们母女三人请进来,又轻手轻脚地奉了茶水。
“早就该来拜见公主的,只是府中婆母旧疾发作,需得有人在床前侍奉,才耽误了这些天。”裴瑶一进门先和虞嫣告罪。
“这有什么。”虞嫣笑着同她摇了摇头,伸手将裴瑶身前的两个孩子拉过来,“快坐下歇歇,舅母这里有好喝的牛乳茶,最讨你们小孩子喜欢。”
年岁大些的是淑姐儿,落落大方地同虞嫣行了个礼。五岁大的麟哥儿躲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不时露出圆溜溜的大眼睛。
虞嫣很喜欢乖巧的孩子,前世又早就见过他们,便一点都不疏离,还吩咐鹤秋再拿两碟香甜酥软的点心上来。
裴瑶的目光扫过一旁放着的账册:“看来我今儿来得不巧,害的公主都没空查账了。”
虞嫣态度亲近:“随便打发时间罢了,哪里算什么正事。”
裴瑶于管家算账上很有心得,见这堆账册放得散乱,打开那页上还有许多墨迹,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
“公主可是哪里犯难了?”她有心和虞嫣拉近关系,主动问道。
虞嫣就猜到她会发现,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我陪嫁里有几个庄子,都是进京后才匆匆忙忙置办下来的,账册名目都乱得很。”
她主动给裴瑶递了一本。
裴瑶有些惊讶。她和公主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公主却对她不太设防,言行举止里都亲近得很。
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裴瑶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乖乖喝茶吃点心的姐弟俩,仔细翻看着。
自从庄子换了主家,这还是第一次往伯府里交账。若是主家没看出他们在账本里面做的手脚,奴大欺主,以后就更不会老老实实地给虞嫣做事了。
裴瑶一边看,一边给虞嫣指出里头的错漏:“公主久在江南,对京城的物价都不熟悉,他们正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敢贪这么多银子。”
当然,更直白的原因她没有说。
当初削藩一事声势浩大,百姓肯定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对虞嫣这个被寿王府送进京为质的公主,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敬畏来。
若非公主嫁的是权高位重的二郎,有了能为她出头的人,恐怕庄子里欺上瞒下克扣的银子还会更多。
虞嫣用桌上摆着的白玉狮子逗了逗麟哥儿,唇角含笑,嗓音微凉:“既是不老实的,那就直接打发走,换个人管着吧。”
上辈子她没出手,不过是怕婆母赵婉清觉得她御下无方,如今倒是什么顾及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