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谢恩这日,天刚蒙蒙亮,虞嫣就坐在了梳妆台前。
鹤春的手巧,三下两下便给她梳好发髻,又往上头戴了一个如意金冠,金银错落有致,尊贵而不失华美。
早膳是夫妻俩一道用的,虞嫣只吃了半碗清淡的三鲜面,裴衍倒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好胃口。
两人一起往出走。
邓安宜早就等在了门外,见着他们两个出来,未语人先笑:“瞧我,迷迷糊糊的,生怕误了时辰,没成想居然来早了。”
她许久未进宫,上一次还是去年除夕宴,跟着赵婉清拜见帝后。
虽然昌平伯府势弱,裴衍却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她们婆媳俩所到之处,吹捧奉承的人数不胜数,热闹得很。
虞嫣不着痕迹地朝裴衍看了一眼。
今天她可是早早醒了,为着进宫方便,早膳也没有多用。结果裴衍始终不紧不慢,全然不着急的模样,她就也放松了几分。
“二妹还没来吗?”虞嫣转头看了看,没瞧见裴盈的身影。
邓安宜摇摇头:“许是有什么事绊着走不开,我已经叫人去催了。”
两人站在门前说话,裴衍避了避,走到马车旁等着。
不多时,裴盈拎着裙摆跑出来,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跟在她后头,手里还提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
看见虞嫣几人都在等她,裴盈连声道歉:“原是我不好,提前备下的衣裳不小心打湿了,重新换了一件,差点就误了时辰。”
“不急,刚刚好。”虞嫣安抚了她一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裴盈的衣裙上,柳眉蹙了蹙,又很快恢复平静。
裴盈身上的衣裳,粗看还觉明媚可人,细看却发现,用的居然是是去年夏天时兴的面料。
虞嫣进京之前认识的那些贵女们,穿衣打扮都极为注意,像这样过时的布料绝对不会上身。江南尚且如此,更不用京城了。
大姑娘前几年就出嫁了,府中现在唯有裴盈一个女儿,照理说,不该受此苛待才对。
裴盈朝她笑了笑,全然没发现虞嫣的目光。
见状,虞嫣也没点破,和裴衍一起朝前头的马车走去,邓安宜和裴盈则坐在后面那辆。
到了马车外头,鹤秋正要扶虞嫣上去,就见裴衍将手臂伸了出来。
虞嫣偏头,只看到他冷淡的面容,似乎只是顺手而为。
她顿了顿,没刻意拒绝裴衍的好意,却也不像平时对鹤秋那样,而是避开裴衍的掌心,将手放在了他的小臂上。
裴衍武艺过人,平日里又从不懈怠,按着的时候,肌肉紧实,很有安全感。
一上车,虞嫣就立刻把手松开。
裴衍收回手臂,跟在虞嫣后头上了马车。
车内很宽敞,两人同侧而坐,手边的小桌上放着两盏温热的茶水,像是一条楚河汉界,将泾渭分明的两人远远隔开。
裴衍拿起茶盏,眸光扫了一眼旁边搁着的书,最终还是没有拿过来。
马车上一片静谧,只有街巷的热闹声偶尔从帘子外头传来,鲜活又生动,和马车里形成强烈的对比。
虞嫣贴近窗边,将帘子掀起来一个小角,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外头。
裴衍没有被车外的声音吸引,倒是注意到了虞嫣的动静。
她今日的打扮端庄秀美,与前几日的锦衣华服有所不同,和从前在宫中暂居时也大相径庭,却意外地贴合周身的气质。
衣裳被鹤春昨夜仔仔细细地熏过,香味很淡,方才在外头也闻不见,现在坐在马车里,倒是丝丝缕缕地泄了出来,如烟如袅,打在裴衍的脸上。
他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视线定在虞嫣的脸上。
虞嫣全然没有发觉,身子微侧,衣裙随着动作转过些许,衬出仿佛一掌可握的纤细腰肢。
“叩叩。”
裴衍抬手敲了敲,马车应声而停。
“公主且安坐,我骑马随行便是。”
说完,他就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
虞嫣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见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又被落下的车帘完完全全地遮挡住。
马车里只剩她一人。
方才贪看的热闹如潮水般褪去,车轮向前滚动,桌上被裴衍随手放下的茶盏随之晃了晃,溅出两滴已经冷了的茶水。
虞嫣垂下眼眸,目光不知道落在了何处。